"其實乍一看這并沒什么值得詫異的地方,可不知是不是沈鐸的錯覺,有那么一瞬間,他只以為自己見到的是那個還沒失憶的寧予桐,驕矜,傲氣,像狐貍似的聰明靈精,笑起來漂亮至極,不笑的時候,那張臉就跟現(xiàn)在一樣覆著薄霜,眉梢眼角都冷厲,哪怕只是對著遠(yuǎn)山安靜出神,也總叫人感覺他在不動聲色算計著什么。
失憶以來他的情緒一貫簡單直白,獨處時也少有那種神情。
沈鐸站著沒動,不過剎那他想到了無數(shù)種可能性,但僅憑一瞬間的感覺他又難以佐證自己的想法,他隔著玻璃門看了片刻,等小孩兒懶懶翻身,他才低低吁氣,松了牙關(guān)抬手去捏太陽穴。
衣服或許是吃點心的時候弄臟的,一個下午不見而已,要放他出來,他就不該這樣多疑。
沈鐸不再多想,他拉開了玻璃門,山間的夏夜月光亮堂,遠(yuǎn)處的林木濃得近乎墨色,寧予桐循聲回頭,一看是他,起初還有些恍惚,但漸漸地,臉上便有了笑容。
“事情辦完了?”他先開口。
沈鐸點頭,彎腰去抱他,吻他的臉頰:“醒了?”
“醒了,”寧予桐在他肩窩瞇眼嘆息,“很早就醒了?!?/p>
沈鐸摩挲著他的后頸,心想著問他怎么沒下樓吃飯,但碰了人又覺得不對,再起身,把他擁到懷里抵了一記額頭,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發(fā)燒了?!”他立刻伸手又去貼他的側(cè)頸。
小孩兒被他嚇了一跳,自己愣愣抬手去摸,不知是山風(fēng)吹久了四肢發(fā)涼,還是真燒起來了,他的額頭果真有些燙。
“在這兒坐多久了?”沈鐸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忘了。”
“下午呢?吃了什么?”
“保姆阿姨做的銀耳羹,還有幾樣點心。”
“胃里有沒有不舒服?”
寧予桐茫然搖頭。他想解釋,然而夏日里他的體溫一貫偏高,在外頭坐著也沒什么感覺,因此無論如何也給不出一個確切的回答。他毫無頭緒,只好盡力安撫戀人:“你別擔(dān)心,可能只是著涼而已,請醫(yī)生過來看看就好了?!?/p>
沈鐸仍舊緊張。這是寧予桐出院之后頭一次出現(xiàn)不良反應(yīng),他受過醫(yī)囑,知道一次普通的發(fā)燒對他的身體而言意味著什么,如果他沒及時上樓,這小祖宗怕是燒成火爐子了都沒人知道。
他沉著臉,一面將他冰涼的指尖攏在掌心一面聯(lián)系醫(yī)生,但電話還沒撥出去,寧予桐卻突然改了主意。
“我們回云山苑去,”他叫住了他,“回去再請醫(yī)生,不要現(xiàn)在?!?/p>
他似乎有些害怕。沈鐸緩了臉色,低聲哄他:“乖一點,你在發(fā)燒,等久了會難受的?!?/p>
“沒關(guān)系,”寧予桐搖頭說,“囡囡百日宴呢,秦姨他們都在,我不能掃興。我們一起下去,就說我累了,想回家,跟媽媽說一聲就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