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燕云峰猛地咳出一口黑血,那黑血如墨,濺落在地上,形成了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與此同時,他手中緊握著的那枚玉佩也從指間滑落,“啪”的一聲,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玉佩斷裂的瞬間,原本散發(fā)著幽藍光芒的玉佩,光芒驟然黯淡,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你……”王天和的聲音在喉嚨里哽咽著,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他當然知道動用陣樞意味著什么——那可是需要折損三十年壽元的禁術?。?/p>
燕云峰緩緩抬起頭,他那蒼白得如同死人一般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微笑。他的笑容很淡,卻讓人感覺無比沉重。
“范先生說……守住城,比什么都重要?!毖嘣品宓穆曇艉茌p,輕得如同風中的殘燭,仿佛下一刻就會消散。他的目光穿過人群,望向遠處晨光中的城墻。
城墻在晨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莊重,那里有早起的孩童正在修補被震落的瓦片,他們的笑聲和呼喊聲在清晨的空氣中回蕩。炊煙從千家萬戶的屋頂升起,裊裊裊裊地在青灰色的天空里散開,那景象,像極了范無言常抽的旱煙。
臺下的城主突然老淚縱橫,他踉蹌著撲到燕云峰面前,顫抖的手撫過他蒼白的臉頰。晨光穿過云層落在擂臺上,將斷裂的香柱、碎裂的玉佩和中年唇邊的血跡都染成了金色。有修士突然高喊:“風云城勝了!”喊聲如潮水般漫過城墻,驚飛了檐角棲息的白鴿,那些白色的身影掠過湛藍的天空,在晨光里拖出長長的弧線。
上官流躺在擂臺下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墨玉牌,那溫潤的觸感卻驅不散心頭的寒意。他望著擂臺旁人事不省的燕云峰,喉間涌上一股腥甜——假仙七層的修為,千年難遇的陣脈親和體,竟為了一場賭約賭上了往后的修行路。
三年前在昆侖論道時,他曾見過燕云峰一劍劈開三丈厚的玄冰,那時燕云峰眼底的鋒芒比冰棱還要耀眼。如今那雙眼緊閉著,蒼白的臉上還殘留著強行催動陣法時的痛苦紋路。上官流想起昨夜收到的密信,信中說燕云峰本已觸摸到假仙八層的壁壘,假以時日必能叩開另一世界的天門。可現在,護城陣的反噬正順著他的經脈啃噬根基,就像被白蟻蛀空的梁柱,再難承托起重擔。
“可惜了”他低聲呢喃,卻見身旁的侍女突然屈膝行禮。轉頭望去,楊遠間正緩步走上觀禮臺,月白長衫上還沾著晨露,嘴角卻噙著揮不去的笑意。
“上官兄覺得可惜?”楊遠間執(zhí)起茶盞,碧綠的茶湯里倒映著他眼底的精光,“依我看,這倒是天賜良機?!彼诌b指臺下,霸天城的修士正抬著重傷的同伴狼狽離去,為首的紅臉大漢臨走時狠狠踹翻了茶桌,那聲響在寂靜的廣場上格外刺耳。“你們權貴派折了羽翼,中間派失了棟梁,接下來的七城大比,該輪到我們改革派說話了?!?/p>
上官流緊皺著眉頭,凝視著眼前的人,似乎對他的話感到十分擔憂,他遲疑地說道:“燕云峰若是真的廢掉了,那風云城恐怕會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啊,到時候……”
然而,楊遠間卻顯得異常淡定,他輕輕地放下手中的茶盞,茶蓋與杯沿相碰,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緊接著,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緩緩說道:“亂一點才好呢。”
上官流對他的反應有些意外,不禁追問:“為何這么說?”
楊遠間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三年前,他們這些人瓜分靈田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透露出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威嚴,“如今燕云峰遭遇如此變故,正是我們出手的好時機。”
說罷,楊遠間突然湊近上官流,將聲音壓得極低,仿佛生怕被別人聽到似的,輕聲說道:“我已經吩咐人準備好了最好的療傷丹藥,等燕云峰醒來之后,就立刻送到他的床頭。記住,在這個時候給予他幫助,就如同在寒冬中送上一盆炭火,這種雪中送炭的情分,可比錦上添花要珍貴得多啊?!?/p>
就在這時,臺下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人們的喧嘩聲、驚叫聲交織在一起,使得原本安靜的場面瞬間變得嘈雜起來。
王天和抱著燕云峰,腳步匆匆地朝著內堂走去。燕云峰的身體軟綿綿地靠在他的懷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氣。然而,就在王天和轉身的一剎那,燕云峰那原本毫無生氣的手指,卻微微地動了一下。
這一細微的動作,并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在燕云峰寬大的衣袖里,卻有一樣東西悄悄地滑落出來——那是半片斷裂的玉佩。玉佩的邊緣參差不齊,顯然是經過劇烈的撞擊而破碎的。陽光正好灑落在那殘破的陣紋上,折射出細碎的光芒,宛如昨夜范無言從指縫中漏下的最后一口氣,微弱而又無力。
上官流站在遠處,目光緊緊地追隨著那抹晃動的青衫背影。他看著王天和抱著燕云峰漸行漸遠,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上官流想起了楊遠間剛才的那一抹笑意,那是一種洞悉一切的笑容,仿佛他早已看透了這場爭斗的結局。而現在,上官流終于明白了楊遠間笑意的來源——這場看似激烈的勝利,其實并沒有真正的贏家。
在這場權力的游戲中,每個人都在拼命地爭奪著自己想要的東西,卻沒有人意識到,他們其實都只是棋子而已。真正看得最清楚的人,或許并不是那些在臺前爭得你死我活的人,而是像楊遠間這樣,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人。
而他們這些旁觀者,雖然看似置身事外,但實際上,他們早已在無形的棋盤上,開始了新的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