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許把書包背好,應(yīng)聲:“如果可以的話?!?/p>
俞秋抬了下眼鏡,站起身。
江淮許沒有坐過公交,俞秋怕他不適應(yīng),上車前改了主意,“打車回去吧。”
“俞秋,”
風很大,俞秋的校服并不合身,秋季的風灌了進去,清瘦的上身若隱若現(xiàn)。
枯黃的梧桐樹葉落了一地,江淮許不合時宜地想,應(yīng)該再給俞秋買身合適的校服才是。
他說:“我沒錢了?!?/p>
俞秋怔了怔,鏡片下他的眼睫很長,垂下去時會在眼下打出兩道淡淡的陰影,過了會兒才抬眼看比他高半個頭的江淮許,認真回答,“我有的。”
江淮許看著俞秋,忽然低聲笑了,他的聲音很好聽,隔著不遠的距離傳入俞秋的耳朵里,他說:“可是我想試試坐公交是什么感覺。”
俞秋抿了下唇,還是帶著江淮許往車站去。
七點半,公交準時停下,俞秋和江淮許一塊兒上了車。
他們沒有坐在一起,江淮許坐在俞秋的身后,他的腿長,時不時地會碰到俞秋。溫熱的觸感讓俞秋想到了上輩子江淮許安靜地躺在床上的樣子。
他們說人死后身體會變得僵硬,白皙的皮膚也會變得暗黃,最先沒有的便是體溫。江淮許死的那個秋夜,病房外下著淅淅瀝瀝的雨。俞秋忽然很想抽煙,但江淮許很討厭,所以在家的時候他總會避開江淮許,去陽臺上抽完,等身上的味道散了才會進門。
江淮許仍然覺得他做得不夠徹底,他會抱著江小秋,坐在床上處理公司的文件,見俞秋進來后便皺著眉催促他趕緊去洗澡。
他似乎對于讓俞秋戒煙這件事樂此不疲,總說:“抽煙對身體不好?!?/p>
俞秋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江淮許,過了會兒不在意地道:“反正也沒什么好活的了?!?/p>
他每次這樣說,江淮許一定會生氣。像江淮許這樣溫柔的人,是很少發(fā)脾氣的,偏得遇見了俞秋,幾乎花光了他所有的耐心和脾氣。
江淮許的生氣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他只是一個人默默地生氣著,具體表現(xiàn)在不和俞秋說話了。
或者是通過江小秋和俞秋對話,“和你爸說讓他給我道歉?!?/p>
江小秋聽不懂他的話,只會喵嗚喵嗚地叫喚,跳到俞秋的身上撓他的腳脖子。
“江小秋,你別當叛徒啊?!彼f。
俞秋也很少會向江淮許服軟,江淮許說他的,他做自己的。
大多時候都是江淮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抱著貓,側(cè)身站在門外,“和你爸說我原諒他了?!?/p>
唯一一次服軟是江淮許在病房里的最后一日,俞秋說:“你不喜歡我戒了就是?!?/p>
可惜江淮許再也聽不見了。
唐柔的哭聲,江聲平陡然垮掉的身子,醫(yī)院長廊外,齊醒和林嘉昀紅了的眼眶。
俞秋落荒而逃,他顫抖著手,在下著淅淅瀝瀝的秋雨夜晚,用最后的力氣點燃了那根高級香煙,像是癮君子一般,緩緩?fù)鲁霭嘴F。直到最后猩紅的火點灼燒到了他的指尖,俞秋才猛地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