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二的時候,我媽因為身體不好去世了,其實她去世前她才知道原來她找我哥找了那么多年沒找到,是因為我爸從中阻止了她,所以到最后她都沒原諒我爸?!?/p>
“我爸把我媽的死歸咎在我和我哥身上,他喝醉的時候會打我,我無所謂,但有時候晚上我躺在床上,思考他究竟帶給了我什么,有很多時候我挺想讓他死的?!?/p>
云時初一口氣說了很多話,他邊哭邊說:“可是俞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每次詛咒他詛咒成功了,他前幾天在公司暈倒,送到醫(yī)院來檢查才發(fā)現(xiàn)是肺癌晚期?!?/p>
今晚說不上冷,俞秋坐在醫(yī)院頂樓的長椅上,開始懷疑是不是他身體出了什么問題,否則為什么他會感覺這么冷,像是在冰窖里一樣,寒意順著后脊往上蔓延,蔓延到四肢百骸了。
“已經(jīng)擴散了,”云時初說,“俞秋,我爸他沒多久了?!?/p>
會覺得累嗎?
死亡并不是一件恐怖的事,這句話俞秋從不同的人口中聽過很多次。上輩子他大學(xué)的時候通識選修課修過一門關(guān)于生命的,當時那個老教授就是如此,可能是上了年齡的原因,他看東西看得很透徹,總把‘死亡只是生命換了種形式’掛在嘴邊。
他的課因為給分高,講得也有意思,每次搶課都很難搶到,不過聽的人也不多。作為不多的學(xué)生中的其中一員,俞秋很想認同他的觀點。
可后來無論他經(jīng)歷了多少次身邊的人離去,他還是會下意識的逃避和遺忘。
死亡留下的疼痛像是慢性毒藥一樣,某些時刻,打開門下意識往角落里看時,他希望在那兒能看見汪今笑著喊他過去吃飯。
偶爾走在寒冬的小巷,他希望云時初能拍拍他的肩,笑著說俞秋,我今天和你一塊兒fanqiang回家。
或者是在某個猛然驚醒的午夜,在回憶還沒把他溺斃之前,他希望撥過去那個號碼有人接起,溫聲問俞秋,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但都沒有。
他們徹底在他的生活里消失。
打開門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他有足夠的能力買房子了,可汪今已經(jīng)去世了很多年。
寒冬小巷里沒有人會再拍他的肩,畢竟要是有就是另一個恐怖故事,只有刺骨的風(fēng)和下不完的雪。
而午夜時分撥過去的那個電話,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輕輕地振動著,也沒人再會接起。
死亡只是生命換了種形式,這句話俞秋用了兩輩子還是沒能理解。
云時初低聲重復(fù):“……我爸沒多久了?!?/p>
俞秋想用老教授的話來安慰云時初,可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還有多長時間?”好半晌,俞秋聽見自己問。
“快的話三個月,慢的話半年?!?/p>
兩人沒再說話,安靜地坐在頂樓吹夜風(fēng)。
好久,俞秋站起身,他拍拍云時初的肩,“云時初,你以為你會魔法?。磕惆值牟『湍憧蓻]什么關(guān)系?!?/p>
他勉強笑笑,把心里不好的預(yù)感壓回去,溫柔又堅定地說:“你一點都不奇怪啊,人就是很矛盾的,他確實對你不好,但你心里還是覺得他是你父親,所以你會難過,這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