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懷謙唯恐父親責備,只含糊道,“方才柴房突然起火,又不知從哪竄來只碩鼠,驚擾了賓客?,F(xiàn)下已無事了。”
賀知章將信將疑,目光在兒子臉上逡巡片刻,終是轉身離開,自去周旋賓客。
賀懷謙看著父親身影漸遠,直至消失,這才與貼身小廝竹川分頭搜尋起來。
賀知章對待兒子,向來嚴苛,不假辭色。唯竹川自幼陪伴身側,侍奉盡心,最得賀懷謙信任,也是唯一知曉此事之人。
兩人將府內(nèi)各處翻遍,卻始終不見片葉。
賀懷謙心如死灰,只一人關在書房之中,不許人打擾。
入夜,賀懷謙照例應向父親匯報最新密信中的消息,卻始終不見人影。
賀知章等了許久,燭芯剪了幾回,終是遣人去叫兒子來。
見賀懷謙步履沉沉,姍姍來遲,他疑竇頓生,卻更是惱怒,冷聲斥道:“如今,倒要勞人去請才肯來了?!”
賀懷謙心底發(fā)虛,面上卻只低垂著眼簾,一副恭順模樣,辨不出端倪。
“兒子方才被幾個不長眼的下人絆住了手腳,耽擱了時辰?!?/p>
“胡鬧!”賀知章厲聲道,“你將來是要掌管賀家大業(yè)之人,怎可為此等瑣事分神!”
“再有這嚼舌聒噪之人,逐出府門便是?!?/p>
“信里說什么了?”
賀知章一連串話甩下來,賀懷謙心頭更緊了。他強自定了定神,將早已想好的說辭托出。
“前三日,丙字三號倉,外運三百引,比上回來報,多出近三十引?!?/p>
這是數(shù)目是賀懷謙杜撰的。
按理,初春時節(jié),鹽田出產(chǎn)仍處于低谷,近期本該持穩(wěn),要到三四月溫暖以后,產(chǎn)量才會有明顯提升。
但不久前,他們新探得了兩處鹽田,尚未上報朝廷。上次來信,便說將于次日開采,且為方便運輸,增開了兩班漕運,估算著,如今應當已有增量了。
“不對。”
賀知章眸色一沉,眼風掃向賀懷謙獨自佇立的身影。
“前兩日,一處漕幫與官船起了爭執(zhí),外運阻塞至今,運量應與上回持平,甚或……有所折損才是?!彼曇舨桓?,卻字字如冰珠砸落。
賀懷謙心頭一震。父親對他竟還有所保留,并非事事相告。這……是不信他?
一股寒意自腳底竄起。
賀知章捕捉到兒子眼中的驚慌,心頭一跳,猛地一掌拍在案上。
“你如實說!究竟怎么回事!”
賀懷謙心知瞞不住了,雙膝一軟跪了下來,顫顫巍巍承認,“今日柴房走水,府中大亂,我未來得及查看信件,便藏于袖中,卻……卻不慎遺失了?!?/p>
“混賬!”賀知章震怒,目眥欲裂,卻也知道此時發(fā)火亦是無用。
他當機立斷,快速下令。
“速去知會你二叔!前往燕州!殺了陳鵬!焚毀賬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