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夙沉默著看了會菜單,才道:“……一鍋羊肉蘿卜湯,兩張胡餅。”
她又頓了頓,像是斟酌,才補上:“燉雞也來一盤?!?/p>
伙計已經(jīng)笑吟吟應(yīng)下,去廚房吩咐。
不多時,湯鍋咕嘟上桌,熱氣氤氳,白蘿卜片浮在羊肉之間,胡餅香氣撲鼻。岑夙低頭舀了一勺,羊湯鮮辣,胡椒的辛香沖開xiong口,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二人慢慢吃完,正是未時將盡,陽光從檐角斜斜照下來,街市仍舊熱鬧。布匹鋪子里挑揀的婦人們正比劃著新布,胡餅攤前依舊有人排隊,孩童追著糖人叫嚷,熱氣和喧聲讓人心生暖意。
看上去就是個平和安穩(wěn)的鎮(zhèn)子。
祁瑾帶著岑夙一處處閑走,像尋常旅人一樣隨意看。
在茶鋪嘗了一小盞花茶,又在街角攤販前停下,看匠人吹糖人、看胡人表演眩術(shù),偶爾還與攤主搭句話。
岑夙從未見過這些熱鬧。那胡人手里幾枚銅環(huán)拋向半空,旋轉(zhuǎn)間忽而化作一串火光,頃刻又在掌中化作白煙消散。她不動聲色,眼神卻跟著火光轉(zhuǎn)了幾回,直到煙氣散盡才撇開目光。
祁瑾站在她身側(cè),眼睛也悄悄跟著銅環(huán)的軌跡轉(zhuǎn),火光一閃,他一邊拍手一邊說:“一千年變化真的很大。”
街道上的人聲漸漸稀疏,午后的熱鬧如同退潮般褪去,只剩下零零散散的腳步聲和偶爾幾聲急于收攤的叫賣。許多攤販開始收拾貨物,卷起帆布,推著板車準備關(guān)門回家。
“怎么都散了?”
祁瑾卻帶著一絲期待,眸光掃向西邊天色漸暗的街道:“夜市快開了吧,我正想看看這邊的夜市究竟熱鬧成什么樣子?!?/p>
岑夙低頭看了看天色,西邊天空已經(jīng)染上暗色,街上的人越來越少,商販們收起攤子,卷起帆布,推著板車準備關(guān)門回家:“這不像是要去開夜市的吧?”
街道兩旁的攤位一盞盞熄了燈火,原本炊煙熱氣升騰的食肆,此刻也有人在關(guān)窗落鎖。
祁瑾也有些疑惑,眉頭微蹙:“怎么回事?此地商賈云集,朝廷也無宵禁,怎么這么早就關(guān)門閉戶?”
岑夙沒有說話,只靜靜看著前方。街口幾個推車的商販正急匆匆趕路,低著頭,眼神里透著戒懼。
有個背著布包的中年漢子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見他們還在街上閑逛,不由得皺眉,壓低聲音勸道:“你們是新來的吧?快回去!咱這鎮(zhèn)子,天一黑可不能在外頭亂走?!?/p>
岑夙蹙眉:“為何?”
那漢子連連擺手:“別問!問了也沒好處。記住,夜里別出門,門窗關(guān)緊?!痹捯宦洌瑤缀跏切∨苤x開。
街面愈發(fā)空曠,偶爾一陣風吹過,帶起塵土和殘留的炭火氣。
二人并肩往回走,街市上幾乎已經(jīng)見不到人影。關(guān)緊的木門后偶爾傳來低語聲,又很快歸于寂靜。
客棧的大門半掩著,掌柜見他們回來,忙上前壓低聲音:“二位,可算回來了。夜里莫要亂出門,老實在屋里歇著?!?/p>
岑夙冷聲:“鎮(zhèn)上到底怎么回事?”
掌柜一愣,眼神閃爍,訕訕笑了笑:“哪有什么事,不過鄉(xiāng)里風俗,入夜便歇。二位且莫多問?!闭f罷,匆匆退下。
屋里炭火燒得正旺,光亮與熱意隔絕了外頭的陰冷。
祁瑾倚在窗邊,眼尾帶著笑,指尖撥開一角窗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