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林外,山路蜿蜒,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像一條曲折的白色綢帶。
冬日的陽光淡薄如紗,費力穿透鉛灰色的云層和霧氣氤氳的枝椏,在雪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shi漉漉的冰凌垂落下來,砸在裸露的青石上,碎成幾點晶瑩的冷光。
岑夙走在前頭,腳步穩(wěn)健,每一步都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足跡。她的劍斜背在身后,劍柄上纏著新?lián)Q的布帶。昨夜火塘旁,祁瑾說劍柄的布料磨損,順手幫她纏了新的。
祁瑾步子比她慢半分,悠然地跟在身側,踩著她的腳印,仿佛閑庭信步。林中雪松的枝條被風吹得搖擺,偶爾有積雪落下,砸在厚雪上,發(fā)出輕脆的聲響。他忽然開口:“昨夜你又醒了兩次,睡覺怎么這么不踏實?!?/p>
“習慣了。”她邊走邊說,呼出的白氣在寒風中凝成小霧。
祁瑾走到她身側:“哦?是習慣了淺眠,還是習慣了我在旁邊?”
岑夙腳步微頓,眼神涼涼地掠過他,唇角不帶起伏:“你很吵?!?/p>
祁瑾笑聲低低散開,不以為意:“我是在陪你閑聊啊。”
她沒有再答,只抬手撥開眼前雪壓的枝條,冷風夾著雪花吹在臉上,刺骨而清冽。
山路漸寬,林木稀疏,遠處山村的炊煙被寒氣凝成縷縷白霧。
祁瑾忽然停下,抬頭望了望天:“出了薄暮林,天色比里面亮多了?!?/p>
陽光從枝葉縫隙間灑下來,落在他肩頭。他瞇了瞇眼,像是有些不習慣,卻又沒避開,只靜靜站著,任由光線落下。
“你還能曬太陽?”
他雙手交替抱在xiong前:“我可是一千年的大鬼,有鬼陣護體,怕什么?!?/p>
岑夙步子不停,披風下擺掃過枯枝,沙沙作響:“知道了,大鬼?!?/p>
兩人肩并肩走在雪覆的官道上。
官道雖不平整,卻比林間好走許多,雪被行人踩成緊實的路面。沿途已有挑擔的行人踏雪而過,背簍里裝著柴薪和冰封的山泉。
他們已經走了很久。
前路轉彎處,竟有一株野梅挺立坡上,枝椏斜斜伸出官道,簇簇白梅在寒風里開得凜冽。
岑夙停下片刻,目光掠過那枝梅,神色不顯,腳步卻微微放緩。風吹過,花瓣簌簌墜落,落在她肩頭。
祁瑾走到她身邊,抬手接住一片花瓣:“你喜歡?”
“以前家中房前有兩顆,冬天回房時能看看。”這是難得屬于她的時間,她通常要在寒風中站一會,聞著淡淡的梅香,冷空氣也隨之進入五臟六腑,提醒她自己還活著,“走了。”
祁瑾沒有追問,把那片花瓣放開,讓風帶走。
天色漸漸沉下去,風雪撲面,山道被積雪遮沒,腳下每一步都踩得艱澀。前路雖已寬出官道的模樣,卻離綺霞鎮(zhèn)還有三十余里。
岑夙望了望天色,眉頭一擰:“走不完了。”
祁瑾看一眼天邊那抹最后的殘霞:“再走下去,只怕困在雪夜里?!?/p>
前方斜坡下,隱約露出一間荒廢的破屋,殘墻半塌,屋頂積雪厚重。兩人對視一眼,沒再多言,便推門進去。
屋內殘舊,柴草散亂,卻還算能遮風。祁瑾隨手施了術法,火堆燃起,火光把冷氣逼退了一些。岑夙把劍靠在一邊,坐在火旁烤著凍僵的手。
岑夙難得主動開口:“這就是你說的刀劍術法以外的世界?”
祁瑾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還不算吧,畢竟點火我還是用了術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