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家中不曾遭劫,仿佛他們不曾寄人籬下,仿佛她也不曾去過皇宮,仿佛他們回到家中,便有仆婦小廝迎上前來寬衣停馬,父親會牽著她的手扶她落地,母親會數(shù)落管礫為何不多披一件斗篷,然后大家有說有笑地進到堂中,擺席吃飯……好日頭沒曬過幾天,連綿的陰雨又來了,把提前盛開的花澆落了一地。
這天管碩與管礫正在堂屋中,想著要做點什么小生意謀個營生,外院門忽而咚咚響起來,管碩與管礫對視一眼,想著怕是管家人又來老生常談了,正襟危坐于堂中。
小廝去開門,卻引進來一個錦衣內(nèi)官,帶著身后一溜的宮人,就在廳中淋著雨站定了。
管碩和管礫也迎上去,那內(nèi)官掃了兩人一眼,又盯住管碩:“這位可是管家碩姑娘?”管碩點點頭。
內(nèi)官從xiong前拿出一管金光燦燦的卷軸,展開高唱道:“管碩接旨……”管碩與管礫并身后兩個仆從跪下身。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管家碩女,淑慎性成,克嫻內(nèi)則,風姿雅悅,雍和粹純。
特將汝許配皇孫宙王為宙王妃。
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中宮共同操辦,定三月二十八日良辰完婚,欽此。
”管碩俯身接旨。
內(nèi)官將圣旨交接完,又打量了一番周遭院落,朝身后招了招手,便有一排宮女內(nèi)侍走上前來,內(nèi)官朝管碩和管礫道:“皇上眷顧,特派了宮女內(nèi)侍各十令管府支使。
因婚期將近,宮中教習嬤嬤不日便會帶著婚服禮制到府上,請姑娘加緊準備。
”管碩點頭:“多謝大人。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管碩捏著那圣旨,手中冰涼一片。
管礫頂著雨起身,想請內(nèi)官進屋喝茶,內(nèi)官笑著推辭了,說急著回去宮復命,又浩浩蕩蕩地走了。
留下那些宮女內(nèi)侍淋著雨佇立廳中。
好在這宅子雖不大,倒也有些屋子可以住人,打掃一番便將他們安置下來了。
第二天宮中排的教習嬤嬤便下來了,每日將婚禮流程翻來覆去地講與管碩,什么時辰要走到哪里,到了什么節(jié)點行什么禮等等等等,瑣碎非常。
管礫則忙著每天迎來送往,應付聽到消息又時常來窺探的管家人和宮中來送物置物的內(nèi)官們。
等人一走又要規(guī)整宮中送來的頭冠門面,吉服妝奩,禮品儀制等。
姐弟倆同在院中,竟根本沒有了說話的時間。
終于到了婚期那日,天沒亮管碩就被嬤嬤叫起來梳妝打扮,管碩朝窗外望去,管礫也已然在院中清點人頭物資,院中早已不是她回來時清簡質(zhì)樸的樣子了,鮮紅的喜簾掛滿了連廊,凡有能掛飾處都結(jié)了花團彩條,來置辦的嬤嬤尤嫌院子太小,不夠氣派。
將蓋喜頭時,管碩令嬤嬤稍等,讓婢子去叫管礫。
管礫過來停在房門口,看見管碩鳳冠霞披,佇立窗前。
管碩在家中從不打扮,管礫也未見過她上妝的樣子。
她本就美貌,一番打扮之后更是皎若朝霞,似天女降臨。
近一月的時間,他都讓自己忙著,盡量不去想管碩出嫁以后的境況。
如今她站在面前,如此美麗,不多時卻要進到那冰雕似的宮中,如籠中雀,苑中鹿,幽閉一生。
管礫只覺得喉頭發(fā)澀,苦不堪言。
他別開眼,深深吸氣。
管碩上前拉他的手:“這幾日你辛苦了,多謝你。
”管礫扭了扭手,沒有掙開,哼笑道:“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