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龍海果然是“老黃?!?,一旦投入到工作中,埋頭推進工作的力量是巨大的,這一天,竟然已經(jīng)完成了剩下5戶的拆遷任務!他相信,陳龍海應該是沒有撒謊,他對著央視的鏡頭,還不至于說那樣的大話!
陸軒心想,要是干嘉棟聽到這個消息,恐怕要吐血了!然而,這會兒干嘉棟卻不在這里,所以他吐血的一刻恐怕要往后延一延了!
“我們的采訪就到這里,非常感謝陳書記!”海馨微笑地道了一句,收起了話筒。畢竟《新聞聯(lián)播》的播報時間有限,陳龍海說了一大段話,最終也將只會剪出最關鍵的一兩句來,所以也沒有必要多問,該問的她都已經(jīng)問了。
采訪完,陳龍??拷戃?,問道:“我剛才說的還可以嗎?”陸軒笑道:“非??梢?!”陳龍海咧開嘴說:“這還不是因為你的一支煙?還不是因為你讓我‘說人話’?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對著鏡頭說話!”陸軒也拍拍陳龍海的肩膀,說:“別跟我客氣。要是讓我接受央視的采訪,恐怕也不知該怎么說話好呢!‘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有時候就是缺少有人在旁邊提醒一句!”
陳龍海道:“陸委員,你以后可要經(jīng)常提醒我一句!”陸軒道:“彼此彼此!咱們帶報道組再去拆遷戶家里走走?”陳龍海道:“走,各位央視的領導,請跟著我來吧!”
于是,眾人都跟著陳龍海到了村里。隨便遇上一個村民,海馨就突擊采訪。海馨問對方,對于鎮(zhèn)上的征地拆遷怎么看?這個四五十歲的村民,笑著說:“我們一輩子當農(nóng)民也當累了,能征地拆遷自然是好的,現(xiàn)在終于是拆遷了。”海馨問道:“你家簽約了嗎?”村民點頭道:“簽了,幾天前就已經(jīng)簽約了。”海馨又問道:“鎮(zhèn)上的征地拆遷政策,你們滿意嗎?”村民朝陳龍海一指道:“喏,這是我們鎮(zhèn)上的陳領導。他,我們村上的人都熟悉著呢!這幾十年來,他就一直在鎮(zhèn)上當干部,也經(jīng)常跑到村里來,老百姓求他辦點事,只要他能辦的,一定大開方便之門?。∷?,他帶隊來我們村里征地拆遷,我們老百姓就都放心,特別是公平公正這一塊,陳領導把關很牢的!”
“李阿四,你別在海記者面前就‘陳領導、陳領導’的!”陳龍海反剪著雙手,沖李阿四道,“平時怎么叫我的就怎么叫。給我說人話!”李阿四笑道:“好啦,老陳,在上頭來的記者面前,總要尊重地稱一聲領導吧?”陳龍海笑道:“敢情,你平時叫我‘老陳’,是不尊重我呀!”李阿四道:“話不能這么說,老陳,我們不尊重你,尊重誰嘛!”陳龍海道:“這就得了,叫我‘老陳’!”
在和老百姓打交道的時候,陳龍海才是如魚得水的。陸軒心道,能和老百姓如此打成一片的鎮(zhèn)干部,陳龍海他們這一批恐怕是最后一批了吧?以后的鄉(xiāng)鎮(zhèn)干部,還能不能與老百姓打成一片,就是一個未知數(shù)了!但是,不管怎么樣,陸軒覺得,陳龍海身上的寶貴品質(zhì),他可以學??偨Y起來,就是你把老百姓當成自己人,老百姓才能把你當成自己人!
海馨也見識到了,鄉(xiāng)鎮(zhèn)干部是如何和老百姓說話的,她覺得也蠻有意思。海馨和一般的城里女生不太一樣,她因為是干記者這一行,拍攝的對象,上到高層領導,下至田野村夫,她都要接觸,因而也能接受人生的多樣性,總是對各種事物都保持著新鮮感。
海馨沖陳龍海道:“陳書記,那我以后也稱呼您為‘老陳’了?!标慅埡5溃骸昂S浾?,那就再好沒有了。你這是把我當成自己人了呀!”海馨微微搖頭道:“老陳,我把你當自己人,可你還沒有把我當自己人呀!”陳龍海一愣,隨即笑道:“難道,你讓我叫你海馨姑娘?”陸軒在一旁笑道:“姑娘兩個字也可以省略?!标慅埡:┖┬Φ溃骸疤昧?,那我以后就親切地叫‘海馨’了?!?/p>
“這就對了?!焙\坝殖砗蟮南聦贀]了下手,說:“我們都是年輕人,我們這些人都沒什么架子,也不喜歡架子。你就直呼我們的名字,我們才開心!”
陳龍海笑道:“能認識你們這些央視的年輕人,我老陳太高興了!”海馨和她的手下也道:“能認識老陳,我們也太高興了!”眾人都笑。
海馨還提出去陸軒的組里看看,陸軒一口答應,他們就一起到了陸軒平時辦公的老村部,海馨看了道:“條件很艱苦呀,平時你們都在這里辦公?”陸軒道:“確切地說,我們是在這里碰頭。平時干部們在村部的時間不多,更多的時候都是上門做工作?!焙\皢柕溃骸澳氵@個組,是不是也和老陳一樣快完成了?”
陸軒搖頭道:“不、不,差得遠呢,我們還有30多戶沒有搞定呢!”海馨驚訝:“陸軒,你這個組不行??!怎么落后這么多?”在一旁的楊利娟糾正道:“陸委員,我們現(xiàn)在剩下的不是30多戶,實時的數(shù)字是28戶?!标戃幬⑽⒊泽@:“誰發(fā)力了呀?”楊利娟道:“莫主任今天簽了4戶,王彩荷理事長也簽了2戶,還有金敏……丁架這次也簽了一戶!”陸軒笑道:“大家都發(fā)力了呀!”楊利娟笑道:“是啊,上次你給我們開了一個會,還是蠻有效果的,現(xiàn)在大家都開始認真了?!标戃幍溃骸斑@是個好消息。”
海馨道:“但是,你可能還是拿不到第一二名了,今天我看過你們鎮(zhèn)政府大廳的《進度表》,有幾個組剩下的任務數(shù)都是個位數(shù)了?!标戃幮πφf:“盡力而為吧,盡力而為?!焙\靶χ溃骸澳悻F(xiàn)在,恐怕也只能這么安慰自己了。”陸軒道:“誰說不是呢,我是一個很會自我安慰的人哦?!睏罾陞s維護陸軒道:“陸委員是一個樂觀的人,是一個開朗的人,也是一個能帶領奮斗的人!”
海馨饒有趣味地看看楊利娟:“你好像很崇拜你們陸委員啊?!”楊利娟理所當然地道:“那是,我們鎮(zhèn)上,我最崇拜我們陸委員了?!标戃幮Φ溃骸袄?,你這樣說話會拉仇恨的!其他領導聽了,會怎么想?。俊睏罾晟炝松焐囝^道:“我才不管這么多!”當然,楊利娟也是有分寸的,要是旁邊有許多領導,她也不會這么說。
陸軒拉回正題,說:“我們安排幾戶人家采訪吧?”海馨道:“好啊,時間緊張,我們這就開始吧!”于是,陸軒就讓楊利娟隨機安排了兩戶拆遷戶,他們也都已經(jīng)簽約了,其中一戶是邵水江家。邵水江是原鎮(zhèn)長羅剛的舅舅,曾經(jīng)通過羅剛的關系,讓拆遷評估公司給他家虛報了拆遷面積40平。后來,其中的問題被陸軒發(fā)現(xiàn),羅剛被查處,重新按照政策進行拆遷評估,鎮(zhèn)上也沒有少他們,關鍵的問題還是羅剛,因此一邊組織上對羅剛進行調(diào)查,另一邊按照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對邵水江家進行政策處理。這樣的處理方式,對邵水江家已經(jīng)是謝天謝地了,外甥被查,他們再也不敢和拆遷組對著干,反而變得客客氣氣。
也正因為如此,陸軒讓楊利娟一聯(lián)系,邵水江的老婆就答應了接受采訪。
邵水江本人相對不善言辭,外甥被查,他也沒臉出來,但是邵水江的老婆卻不一樣,沒那么多顧忌,而且平時就喜歡說,說得好聽點是“口若懸河”,更接地氣點的說法是“唾沫橫飛”!甚至還有一點愛出風頭,聽說能接受央視的采訪,以后在村民面前也可以顯擺了,我是“接受過央視采訪的人”,這多有面子呀!
更何況,外甥羅剛已經(jīng)進去了,不坐個十年八年牢,肯定是出不來,因此邵水江老婆也就沒什么顧忌了。
在接受采訪的時候,她說:“鎮(zhèn)上還真的是堅持公平公正的,這不是假話!在征地拆遷上,想要靠關系多吃多占,是門兒都沒有的,我家以前就想要通過當鎮(zhèn)長的外甥幫忙,結果我那個鎮(zhèn)長外甥直接被抓了,當然他還有其他的問題,貪污受賄啦等。后來,我們家的房屋被三家新的評估公司進行再次評估,價格和其他左鄰右舍一樣,鎮(zhèn)上不讓我們多吃多占,但也沒有虧待我們,這說明鎮(zhèn)上是真的公平公正的!這一點……我佩服鎮(zhèn)上的!還有,區(qū)里也好……還有鎮(zhèn)上……反腐敗、反貪污……就是說在征地拆遷這個事情上的反貪反腐是來真的,我們老百姓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還沒有簽約的人家,我勸你們別動歪心思了,不會有好結果的,鎮(zhèn)上的政策就是按照公平公正來的!”
一個曾經(jīng)在評估上被推倒重來的拆遷戶、一個外甥被查處的拆遷戶,能這么出來說話,可信度就更高了。關鍵是,這戶人家,本來應該是陸軒的仇人才對,然而沒想到的是,現(xiàn)在能出來說話,而且還是站在鎮(zhèn)黨委、政府這一邊來說話,這就比較難得了。這說明,陸軒在利益的擺布和做思想工作上,領導得都不錯。
海馨表面上單純可愛,但事實上她見過的世面實在太多,加上父母都可以說是高級干部,耳濡目染,因此很多人情世故和利益糾葛,她都能看得懂!她隱隱地感覺到,陸軒這個組雖然進度不怎么樣,但是陸軒這個組情況也是復雜的,而且查處過背后的一些領導,目前還能讓涉事老百姓服氣,陸軒的能力水平果然不是一般的!
當然,這些想法海馨也沒說出來,只是笑著道:“我們再采訪一位?!?/p>
隨后,她又采訪了一位今天正在簽約的拆遷戶,問道:“大叔,你為什么到今天才簽約啊?以前為什么不簽?。俊边@位農(nóng)村大叔面露尷尬,感慨地說:“哎,小姑娘,你也不要笑話我。以前不簽,不就是想要多點好處嘛?看看,是不是越到后面,越能討價還價?可現(xiàn)在非但政策沒變,而且連以前的鎮(zhèn)長都被查了,還有前面簽的在選新房的時候還能優(yōu)先選。我們擔心啊,再拖下去以后房子就只有別人選剩下的了,所以還是簽了吧!”
“原來是這樣!”海馨點點頭,“祝你早點簽約之后,能早點得到賠償,早點選房。另外,鎮(zhèn)上說發(fā)了反腐反貪的舉報卡,你都拿到了吧?”
“拿到了,拿到了!”
海馨又問:“對鎮(zhèn)上、區(qū)里在征地拆遷上的反貪、反腐,你覺得做得還可以嗎?”拆遷戶大叔點頭:“滿意、滿意,鎮(zhèn)長、辦公室主任等人都被查了!真是解氣??!”
海馨了解,對老百姓來說,最解氣的,就是看貪官被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