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家君越,大學一畢業(yè),考上的就是市審計局!”秦華驕傲地朝自己兒子看去,“目前已經(jīng)是領導信得過的骨干了!”
陸軒在鄉(xiāng)鎮(zhèn)工作,沒有審計部門。但是,也知道上面的審計局,是一個重要的經(jīng)濟部門,負責對黨委、政府的經(jīng)濟行為進行審計,有問題就會要求整改。他還記得上一任的鎮(zhèn)黨委書記季順豐調離之后,區(qū)里專門派人來對季順豐進行了離任經(jīng)濟責任審計。當時,就在橋碼鎮(zhèn)一樓公告欄里貼了審計公告,上面寫著季順豐的基本情況,并寫著接受大家反映情況等等。
所以,陸軒至今印象還挺深,對審計局這個單位也有那么一點點了解,知道這個單位的確比他所在的鄉(xiāng)鎮(zhèn)高級多了。
“每個人的不同嘛!”陸連根替兒子說話,“你們君越從小在城市長大,秦家本來就家庭優(yōu)越嘛??墒牵覀冴戃幧谵r村、長在農村,從小媽媽又不在身邊,他能取得今天這樣的成績,全靠他自己的努力!”
“吆吆吆,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秦華叫起來,“好像咱們君越不是靠自己似的!我跟你說,我們君越雖然生在秦家,但是他從小懂事,學習好、考試好、工作好,也全靠他自己的,秦家想要幫他,他卻總是說,自己能行,這市審計局就是他靠自己的真本事考進去的!知道嗎?!”
“我知道了?!标戇B根點了下頭說,“君越優(yōu)秀,我們都看到了。但是今天,我們是很誠心來做客的!希望秦芳父母,能見一見我們?,F(xiàn)在陸軒出息了,以后我們希望能和秦芳,要是秦家同意的話,也希望能和秦家常來常往??!”
“常來常往?哈哈,笑死人了。誰想和你們常來常往?”秦華不屑地道,“今天,讓你們來見秦芳一面,已經(jīng)不錯了!還想見爸媽?還想常來常往?!”
“媽媽,你這么說,是不準確的?!币慌缘那鼐接珠_口了,卻是否定了他媽媽的說法。
秦華愣了下,有些不解地朝自己兒子看了一眼,問道:“君越,你怎么能說媽媽的話‘不準確’?”
“不準確就是不準確嘛。”秦君越卻似乎和自己的媽媽杠上了,“之前,我們和爺爺奶奶在一起,不是嘛?當時,爺爺就說了,我們秦家是最信守承諾的。當初說了,要是大姨曾經(jīng)在十堡村生的孩子,也就是現(xiàn)在這位陸軒,能當穩(wěn)了公務員,就允許他們母子見面。這個承諾,秦家已經(jīng)兌現(xiàn)了。如今,大姨和她的前夫、兒子已經(jīng)見面了。但是,爺爺奶奶也說了,他們今天是不會和大姨的前夫、兒子見面的,除非……”
秦君越說到這里,故意賣關子似的停了下來。
陸連根自然十分關心這個事情,忙問道:“除非什么?君越,你趕緊告訴我們吧!”
秦君越笑而不答,看看秦芳和秦華,然后才開口說:“除非,陸軒能當上領導干部。只是當公務員,那也不過就是一份普通的職業(yè),只要擔任了領導干部,才算是真正邁上了仕途。就算是最基層的鄉(xiāng)鎮(zhèn)黨委委員、副鎮(zhèn)長,也說明已經(jīng)邁上了正規(guī)的仕途。那時候,爺爺奶奶才會接見你們!媽媽,這就是為什么,我說你剛才的話,不是那么‘準確’!”
“哎呀,原來君越說的是這個‘不準確’??!”秦華嘆了一口氣道,“可是,在我看來,你根本沒有必要和他們說這些嘛。因為像陸軒這樣的人,這點出身、這點關系,一輩子能當個公務員,在鄉(xiāng)鎮(zhèn)混到退休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還想怎么樣?當領導?我看,想都不要想!所以,我就干脆沒和他們說這茬,陸軒,不可能當領導。所以,爸媽是不可能見他們的!”
秦君越笑著說:“媽媽,你也不能這么把人看死??!既然爺爺奶奶那么說了,我們就應該原原本本地把話告訴他們嘛!至于成與不成,那是他們的事了!”
聽到這里,陸軒才對秦君越這個人,有了點點了解。他說話,不動聲色,似乎都在為你著想,其實暗地里卻是不放過任何機會,來刺痛你!
比如,之前秦芳沒有請他們進屋,而是在廊下喝茶,陸連根和陸軒起初并不知道,是秦芳的父母不愿意見他們,這事要是秦君越不說,他們根本不知道。他說了,陸連根和陸軒才知道,自己被人嫌棄,被人看低,心中才產(chǎn)生了一種受傷的感覺。
還有,剛才秦華說她爸媽不愿意見他們,也就算了??汕鼐絽s偏偏糾正她說話“不準確”。初聽起來,好像是在為陸連根、陸軒說話。但他告訴的真相,卻是因為陸軒只是一個普通公務員,連見秦芳父母、也就是實際的外公、外婆的資格都沒有!這對陸連根和陸軒又是一種刺痛!
看似為你好,其實在處處刺痛你!這就是秦君越在做的事情!陸軒忽然就想到了兩個字:“陰險”。
這個秦家,看上去似乎高人一等、不可一世,但都是些什么人!勢利、陰險、高傲!這樣的家族,就算權勢通天、金玉滿堂,陸軒都不想和他們有什么瓜葛!他就說:“爸爸,人家不愿意見我們,我們何必一定要見人家?今天,媽媽也已經(jīng)見到了,禮物我們也拿來了。要沒什么事情,我們也就回去吧?”
陸連根也總算聽明白了,因為陸軒目前還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務員,所以秦芳的父母是不會見他們的。要是再留在這里,這秦家的其他人冷嘲熱諷的,恐怕只會更傷陸軒的心,其他的事情還不如以后再說。本來,他還以為秦家會留他們吃晚飯,現(xiàn)在看來,是他自己想多了。家門都進不去,怎么可能會有晚飯?于是,陸連根也打算和陸軒先走了,就提了提旁邊的包裹說:“秦芳,這是陸軒買的包裹,一部分是給你家的,一部分是給你的,你幫助和你爸媽說一聲,分一分吧?”
秦華瞥一眼這些包裹,嘴巴一翹,嘲弄道:“這些都是什么包裹?從小商品市場買的嗎?我們秦家,從來不用這些垃圾貨。你們還是帶回去吧!”陸連根忙解釋:“不是的,這些包裹,都是陸軒在正規(guī)商場買的,你們看一下標簽就知道了!”秦華不屑地道:“就算是正規(guī)商場,也是里面的便宜貨吧?”
“我媽的這位妹妹!”陸軒甚至不想叫她的名字了,“你說的這些刻薄話,其實也暴露了秦家并沒有什么了不起。真正富貴的人家,反而處處周到,待人善意,才能走得遠。而你,對待和你家有血緣關系的人,都是這副德行,更別說對其他人了。據(jù)我所知啊,你們這‘天風吳山’小區(qū),雖然是高檔小區(qū),但是也分了別墅、疊墅和洋房三個等級!別墅才是這里最高檔的住宅,你們這疊墅,也不過是‘二等公民’,用得上這么趾高氣揚嗎?!”
陸軒馬上要離開這里,秦華卻還在數(shù)落他們,陸軒忍不住就予以反擊!
“哎吆!說我們是‘二等公民’?!”秦華一聽,鼻孔里都開始冒氣,沖著陸軒道,“難道,你以為我們買不起別墅嗎?我們是因為兄弟姐妹多,為了生活在一起,才買了這里的疊墅。我現(xiàn)在不妨告訴你,我們秦家這里的房子,我爸媽是退休干部,現(xiàn)在就住這里一二樓的下疊;我大哥秦峰,本來在臨江當領導,現(xiàn)在省委重視,已將他派到了海波市魚山縣當縣長去了,他的房子是這里五六樓的上疊;我二哥,是江流理工大學管理學院的副教授、碩導、黨支部副書記,現(xiàn)在還成立了自己的科技公司,目前就住在這里三四樓的中疊!我呢,和我老公、兒子,就住在旁邊一棟的下疊!
現(xiàn)在,你明白了吧?我們家不是沒錢買別墅,我們是嫌別墅太擁擠?,F(xiàn)在我們雖然是疊墅,但是每戶上下樓,兩百多平,住得舒舒服服!我們的房子加起來,比這里的兩棟別墅都貴,你懂了嗎?這么多錢,你們父子倆,就算干幾輩子,恐怕都買不起!”
這戶人家的兩個哥哥,確實都在事業(yè)上頗有成就,這是陸軒和陸連根都有心理準備的。但是,剛才秦華介紹的時候,他哥哥秦峰、秦川和她自己家的情況都介紹了,唯獨沒有介紹秦芳。
陸連根很關心秦芳的近況,就問道:“秦芳,你住在哪里?”不等秦芳回答,秦華就說:“她呀!年輕的時候,不聽爸媽的話,和你這個農民生了孩子,所以家族內不會有她的財產(chǎn)。她目前就在爸媽這里,有一個房間給她暫住,但也不是她的!”
聽妹妹這么說,秦芳神情變得很尷尬,沖秦華說:“這些情況,能不能讓我自己說?”秦華哈哈一笑說:“你難道還怕別人知道???要是怕,當初為什么要嫁給一個農民?生一個低賤的兒子?”
“啪”地一聲脆響,在秦華的臉上響起來。無論是秦華,還是秦君越都大吃一驚,他們怎么都沒想到,陸軒竟二話不說直接給了秦華一記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