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昀煙對上她被淚水洗過的柔潤雙眼,憋出一句干癟癟的話,“不丑,你很美。”
由于表達太過匱乏,程殿汐仍舊用淚眼凝視著她,繼續(xù)追問:“真的嗎?有多美?”
“……”
“你像薔薇,生命旺盛又美艷?!睅Т痰奶俾麜试紦?jù)整個籬墻。
“你像蓮花,重群又多面。”以為不染淤泥,開放得卻似紙上抹不開的濃墨。
“你像古神話中的美神。”天使的外表卻自甘墮落。
“你像……”
這一次,最后以賀昀煙寫了一首令程殿汐滿意到嘴角上揚的贊美詩告終。
更多的時候,哪怕只在程殿汐的視線里離開了一小會兒,程殿汐便忍不住眼眶泛紅。剛開始她還裝作不在意地嚴詞諷刺,說著說著沒過一會兒又咬著下唇眼泛淚花地看了過來。
賀昀煙合理懷疑她在孕期有了淚失禁體質。
偏生她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不正常,想哭就哭,想鬧就鬧,眼睛還在流淚,嘴巴卻仍舊喋喋不休地威脅人。
大概下凡的仙女也不過是個俗人,女神也有淪為女神經(jīng)的一天。
“哭并不是因為軟弱,只是因為身體情緒的宣泄,與我本人的意愿并無干系。”她這樣解釋道。
賀昀煙哄了又哄,讓了又讓。幾經(jīng)周折,折騰得夠嗆。
但現(xiàn)狀仍是好的??偙人白诖采希瑐饶渴竦乜粗巴獾蛑x的玫瑰,一整天不愿睡覺不愿進食更好。
那時她吃了就吐,聞到點異味就不停干嘔。頭暈到天旋地轉,難受得嘴唇都蒼白無色。唯獨目光沉靜,一雙眼幽深的黑,一言不發(fā)安靜地低頭輕撫肚子的時候,賀昀煙猛地就會驚出一身汗,竄出古骨悚然的感覺。
賀昀煙堅信不叫的瘋狗會咬人,程殿汐愈是沉默冷靜,她愈是害怕未來有禍事發(fā)生。
這個時期的程殿汐十分反常。沒有欲求,眼神空空,安靜得仿佛變了一個人。時常一整天看著窗外發(fā)呆,好不容易跟她說上幾句話,卻全是似是而非,難以名狀。
褪色的玫瑰染上陳舊的腐敗,在黑夜中仿佛是開在地獄。
“我始終想不明白,”她望著窗外,嗓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正朝著賀昀煙說話,“生命并不是一個多么稀奇的東西,為什么從遠古到星際,仍是人們趨之若鶩的渴盼?!?/p>
“花兒不好看嗎?糖果不夠甜嗎?兩個人的愛欲太過寬敞了嗎?”她低喃,目光定定地看向遠方,“還是因為我心中無愛,所以沒有辦法分給ta,哪怕只一丁點?!?/p>
“如果一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卻要生養(yǎng)ta,那就是一個怪物??杀?,可憐的,怪物?!?/p>
她轉頭,對上賀昀煙的雙眼,眼神落寞又隱隱藏著一絲希冀,“但我是愛你的,對不對?”
賀昀煙俯下身,握住她放在床邊的手,溫熱的掌心將溫度傳遞給她沁涼的手,緩緩點了個頭。
她的聲音又低了些,話語只在口中言著,賀昀煙在她蠕動的唇群間辨出語意。
“那你也愛我,好不好?”
輕聲嘆了口氣,賀昀煙松開撫摸她肚子的手,虛虛摟住她也跟著再次沉入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