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幼時客（第2頁）

楚弋舟不是愛管閑事的性格，往常碰到這種事他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不會給。可今夜卻不知怎么好奇心前所未有的高漲，他顧不上腳趾疼痛，故意放緩了腳步，貼緊磚墻跟著往深巷中望去。

一片漆黑。

一閃而過的黑影就像是幻覺一樣，不見蹤影。

楚弋舟暗自笑話自己多事，轉(zhuǎn)身正要離開。卻聽到有人竊竊私語的聲音在夜風中傳來。

他們在用氣聲低語，如果不是今夜太過寂靜，如果今夜但凡有一聲蛙叫蟬鳴，也許都會錯過這個發(fā)現(xiàn)秘密的機會。

“……木木，你聽姐姐的話，別上祝山。”女人的聲音壓抑又痛苦，和她平時矯揉造作的音色很不一樣。

可他偏偏又認出了她的聲音。

這個時間為什么女人會出現(xiàn)在這里呢？在離家有一段距離的小巷中，漆黑朦朧的月色下。她在跟某人爭執(zhí)著什么……

是在說什么呢？有多重要的事是要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非說不可的。她忘記自己應該是楚家的女人了嗎？

他看見高個子的少年把他的小媽摟在懷里，聞她身上的味道。那姿態(tài)簡直就像沅芷是屬于他的一樣。

“小也姐姐，我也勸過你不要去楚家，你一樣沒聽?！鄙倌甑穆曇艉艿统?，啞得像動物的嗬氣，“我們都是在做必須做的事。你要拯救你的破爛的家，我要救你?！?/p>

沅芷被他孩子一樣的邏輯氣笑了：“你要救我可以啊，再過幾年帶我走就行了，非要現(xiàn)在去當土匪嗎？你以為是跟村里小孩打架一樣鬧著玩的，你會沒命的！”

少年捉起女人的手，強迫她撫摸自己的臉頰：“所以我來好好跟你道別?！?/p>

瑩白的手指劃過深邃的眉眼，能看見深褐色的眼瞳中閃爍著跳躍的光芒。

“小也，你現(xiàn)在好好看看我，這張臉往后要是沒了鼻子眼睛，會很丑的?！?/p>

“……時暮你真是拿話在割我的心?！便滠埔呀?jīng)壓不住氣聲，話語中帶哽咽了，“你到底要我怎樣，我現(xiàn)在跟你走行不行，你別做傻事。”

少年俯下身子，干燥的嘴唇碰到女人顫抖的眼皮上，緩慢啄吻她睫古上的淚珠。

“現(xiàn)在走怎么行，小芷姐姐病沒得治不說，人頭稅愈發(fā)重，阿叔阿嬸種地養(yǎng)不活自己，肯定也會追著你要錢。你放心，我不是在賭氣，你的難處我都懂，我從來都不會怪你。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懂你，也只有你懂我，對不對？去祝山是我的機會，若真成了我們也就都能活，所以我一定要去試?！?/p>

少年一邊說，一邊像哄嬰兒一樣拍著女人的背。女人的頭嵌在少年的頸窩里，他們親密得如同互相取暖的小動物。

最后，少年勸她：“你也別怪自己，好不好?！?/p>

沅芷只好無可奈何地點了頭。

她現(xiàn)在開始明白當自己決定要把自己賣給楚家的時候，少年心里是什么感受了。

為了挽回前時迫不得已的決策，往往要承擔數(shù)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