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斌探頭,看向門口。
周茂冷著臉:“縣尊沒跟來,他在東倉填寫糧冊,先差我給你傳句話。”
“什么話?”
梁斌起身,從床上走了下來。
周茂亮出手中的考滿名冊,嚴肅地說:“今日考滿,不稱職者,罷離,再不敘用?!?/p>
梁斌鼻子拱了拱,眼睛瞇著:“難道還能將所有人都罷離,他一個人管理一個縣衙不成?”
周茂沉重地說:“王露也說過類似的話,但他已經(jīng)被趕出去了。梁兄,你應(yīng)該沒忘記,城外有八百人正在服徭役,營造安置俘虜?shù)木铀藭r戶房、工房絕不可缺人!下一個離開縣衙的人會是誰,不需要我說,你應(yīng)該清楚。”
梁斌面露掙扎之色,咬牙切齒:“他未必敢對戶房、工房的人下手吧!若真如此,誰來干活?”
周茂嘆了一口氣:“你應(yīng)該先問一句,此時誰在干活!若無人做事,那縣尊又何必留著人手?言盡至此,好自為之?!?/p>
梁斌看著離開的周茂,心頭滿是不安。
現(xiàn)在聽從縣丞、主簿、典史的吩咐,與縣尊作對,大家說好了,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可萬一自己被縣尊踢出去,只要顧正臣在句容一天,自己就回不到縣衙了啊。
典史宅。
陳忠看著面前的李鶴,門口又傳來聲音,梁斌匆匆走了進來。
“你也如此沉不住氣?”
陳忠冷眼。
梁斌沒想到李鶴比自己還快一步,連忙走上前,行禮之后說:“那周茂拿著考滿名冊,說縣尊很可能下一個就讓我離開,坐不住,這才來找典史問問?!?/p>
陳忠呵呵冷笑,不以為然:“他說的什么?不稱職者,罷離,再不敘用是吧,這樣的話你也信?沉住氣,用不了日,顧正臣就會被抓到京師問罪!到時候,你們就是被踢出縣衙又如何?只要我、主簿和縣丞還在,還不是隨時將你們拉回來?”
梁斌想想也是,顧正臣走了,朝廷就是再選派官員來句容,那也得需要時間,何況新來的知縣人生地不熟,缺少吏員,也是縣丞等人“舉薦”補缺。
李鶴有些不安,擔憂地說:“陳典史,縣尊背后該不會有人吧?萬一他沒倒下,而是留在句容,那咱們這些兄弟可就……”
陳忠不屑一顧,自信地說:“放心吧,在顧正臣還沒到金陵時,已經(jīng)有人調(diào)查過他,只是山東滕縣的一介舉人,毫無背景可言。你們也不想想,若倘若他背后當真有人,吏部豈會只給他一個知縣?”
梁斌、李鶴對視了一眼,安心下來。
流水的知縣,鐵打的胥吏。
他顧正臣說到底只是個外來戶,此時行霸道,只不過是色厲內(nèi)荏,撐不了幾日。
既如此,怕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