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睡會兒。記得叫醒我?!?/p>
駱明宇跟上他:“你小zi為了掙錢不要命
了。小心猝死?!?/p>
蘇戈已經(jīng)倒在床上,用枕頭埋住了臉,聽到這話不忘朝他比了個中指。
“你媽的。睡吧睡吧?!瘪樏饔钭焐狭R罵咧咧,手卻替他關(guān)上了門。
晚上十點半,蘇戈從打工的餐廳回到家,打開冰箱,里面有盒雞肉飯。駱明宇給他留的。他們約好了,誰要是有空做飯就給對方也做一份。他把飯放進微波爐加熱。
等待的幾分鐘,手機響了起來,是視頻訊息。蘇戈揉了揉臉,重新抖擻精神,點下接通的按鈕。
甄家安出現(xiàn)在畫面中,那是張清秀的臉,眉古很淡,一雙素眼,倒與那種白凈的臉有相得益彰的柔和,蘇戈看到她頭頂上的護士帽還沒摘下來。
“家安,”他叫她的名字,壓抑住內(nèi)心的情緒,“你剛值完夜班?累不累?”
她一只手敲敲后背:“老樣子。你呢?最近是不是很忙?!?/p>
“馬馬虎虎,我和你說……”蘇戈把他今天在后廚遇到的好玩的事情分享給她,不忘向她展示照片。家安沒有他情緒激動,只是淡淡笑著。
他們都不愿意向?qū)Ψ絻A訴自己的辛苦。蘇戈知道,家安并不比他更輕松,她的父親得尿毒癥多年,甚至于為了照顧家里,家安初中畢業(yè)直接讀了衛(wèi)校。沒有人比蘇戈更明白照顧病人的辛勞,那是無法與外人道的,光是一周三次的透析就足夠讓人身心俱疲的了。
“你的鏡頭別晃來晃去的,讓我看看你?!奔野沧屑殢溺R頭里觀察蘇戈的臉,“你瘦了,肯定沒好好吃飯?!?/p>
“哪有?是光線的原因。”他邊說邊走進臥室。
“你騙不過我的?!彼皖^伸手摘下卡住護士帽的黑色卡子,在家安背后的墻上掛著一副印刷風景畫,暖藍色的海邊佇立著花園,五彩斑斕,遙遠而飄渺。她的房間沒有窗戶,所以光線昏暗,燈光反射在這幅畫上倒顯出溫柔的光,“我在這里也幫不了你什么?!彼p輕嘆了一口氣。
“你別……”
家安打斷他:“是我拖你后腿了。”
“蘇,能再給我打點錢嗎?”家安抬起頭,幾縷黑發(fā)粘在她臉頰,額頭有帽子的壓痕,她的臉色卻之前一樣平靜。蘇戈想起他坐在她后座的那幾年。她的脊背總是挺得筆直,布料貼合著她肩胛骨的起伏,一直到她纖長的脖子,擁有漂亮弧度的馬尾辮垂下來,發(fā)梢高高低低在他作業(yè)紙上掃過。
“好,我馬上給你打?!?/p>
“不急。你先休息吧?!彼ㄟ^自己臉,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對不起?!?/p>
蘇戈有絲慍怒:“你這是什么話?我們不是說好了,我的錢就是你的。”
家安沉默,不置可否??偸沁@樣,蘇戈其實清楚她心里最真實的想法。他承諾給她的未來,家安從未真正相信過。
之后是更長久的沉默。家安站起身開始洗臉,梳頭發(fā),洗衣服。也好,他們以前也是這樣。雖然視頻著,但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只是此時的心境早不同往日。這都不能怪家安,她有自己的難處。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戈從耳機里聽到她輕微均勻的呼吸聲,她躺在床上小憩睡著了。他也側(cè)臥躺下,閉上眼睛。
他聽到了從那頭傳來洗衣機在運轉(zhuǎn)。書里說洗衣機運轉(zhuǎn)的節(jié)奏就像心臟的搏動,水流的沖擊是尚未降生者所聽到的聲音。那家安,你現(xiàn)在夢見了什么?夢里有你想要的平靜嗎?你愿意分享給我嗎?
這樣就很好,蘇戈想,家安,讓我這樣陪著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