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考究的菜肴陸續(xù)上桌,珍饈美饌擺滿桌面。璇珠的心思卻完全不在這些食物上。她像一個誤入他人領(lǐng)地的觀察者,用眼角的余光,不動聲色地描摹著那個名為“哥哥”的男人。
他吃飯的動作斯文優(yōu)雅,極少主動開口說話。齊震偶爾問起公司事務(wù),他才簡短回應(yīng)幾句,言辭精煉,不帶情緒。
許沐瑄為了展現(xiàn)慈母關(guān)懷,關(guān)切地問了幾句“工作累不累”、“飯菜合不合胃口”,得到的回應(yīng)也只是冷淡的“嗯”、“還好”。
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自己的餐盤上,偶爾看向齊震,認(rèn)真聽他說話。至于璇珠,從那個冷淡的稱呼之后,他的視線便再也沒有在她身上停留過哪怕一秒。
他對所有人都是這樣一座冰山嗎?
璇珠漫無邊際地想。還是說,這個“家”里的一切,包括她和她的母親,在他眼中,本就是無需在意的塵埃?
這頓飯吃得漫長而壓抑,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著格格不入的疏離感。
璇珠感覺自己像一件被強行襄進這個完美框架里的異物,每一口呼吸都帶著小心翼翼的不自在。是母親許沐瑄,用那名為親情的繩索,將她捆綁在了這個華麗冰冷的牢籠里。
一種難以言喻的煩悶與不安在她心底滋生、蔓延。齊震父子對她的到來,態(tài)度明確:不排斥,亦不歡迎,徹底的無視便是最高級別的冷漠。
而許沐瑄,即便久不親近,璇珠也明白,她是真心希望、甚至需要自己留在這個“家”里的。
這種被迫承受的不適感和又無法逃離的處境,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扼住她的喉嚨。窒息感中,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纏繞上她的心尖——尖銳,帶著破壞的欲望。
如果…她只是說如果。
一個不付諸實踐的假設(shè),一個在心底悄然上演的劇本。
她或許可以做點什么。讓這種只屬于她一個人的、如芒在背的“不和諧”感,蔓延開來,污染這片看似完美的“和諧”。
讓這冰冷體面的外殼,被撕開一道裂娃。讓那高高在上、視她如無物的冰山,也嘗一嘗被攪動的滋味。讓這潭死水,因她而泛起波瀾,哪怕那波瀾是渾濁的、不堪的。
目標(biāo)清晰而危險——齊栩晏。
想到那個可能掀起的風(fēng)暴,想到冰山融化可能帶來的混亂,一種隱秘的、帶著惡意的快感悄然滋生。璇珠的唇角,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極其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
就在這瞬間,餐桌對面,那一直無視她的、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似乎感知到什么,微微側(cè)過頭,目光精準(zhǔn)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璇珠敢銳地捕捉到了這道視線。她非但沒有躲閃,反而大大方方地抬起眼,迎了上去。臉上瞬間切換成無可挑剔的屬于“妹妹”的禮貌微笑,眼神清澈。
——我只是想想而已。
璇珠在心里對自己說。
毫無負(fù)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