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為她做飯,思考著今天什么營養(yǎng)均衡,明天什么口感豐富,陪她去跳蚤市場淘寶,在蚊蟲叮咬的街頭吃著燒烤喝著啤酒,手臂上咬出幾個紅彤彤的大包來,又被她玩十字形指甲印,還往上涂口水。
吵架了,被她兇了,也是怯生生地站在原地不敢動,更不敢回嘴,哪怕錯的人不是他,他就只用一雙哀怨可憐的眼睛看著她,討好的面孔,像狗似的跟在她屁股后面,忍受她的神經(jīng)質(zhì)和若即若離的態(tài)度。
偏偏就只會這樣。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比起她的不安,溫華更甚。
她突然如此驚覺,雖然方晚無法理解他的不安怎么會比她還要強烈,從客觀事實來說,方晚覺得自己也算優(yōu)秀,但優(yōu)秀的女性那么多,再加上階級家世地位,她其實不是溫華的最佳選擇,甚至人家家里人壓根沒想過她這種層面的女孩子。
如果這都無法稱作是愛,那方晚真的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愛。
方晚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因為她在這段感情里本質(zhì)上來說一直算很有安全感的那個,但她的安全感來自于溫華的不安。
她早期因為李決楚的,一開始是奔著兩個人只是談一段戀愛而已的想法去的,在她的腦袋里,縱使溫華做得再好,兩個人再如何甜蜜,她也還是會偶爾忍不住涌現(xiàn)出陰暗的想法,覺得兩個人也許有一日會分開,她會繼續(xù)找人交往結(jié)婚過普通日子也說不定,而溫華一定會跟某個門當戶對的千金結(jié)婚。
這是一段甜蜜短暫的旅途,方晚不想讓自己的未來因為感情太過投入而變得可悲,于是對溫華這么盡心盡力地投入陪她度過人生每一個節(jié)點的人來說相當殘忍。
“溫華?!狈酵砗靶阉?。
溫華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嗯?”
“我愛你誒?!?/p>
溫華一愣,剎那間瞪大眼睛,像是沒反應(yīng)過來就墜入深海之中。
靜默的周圍充斥著深邃無助的藍色,像是吟誦遙遠詩歌的聲音在耳邊上升,氧氣在海面之上,他卻四肢難以抬起,任由自己往下墜,往下墜。
要墜到哪里去呢?
隨便吧,到哪里去都好。
就像在海面上的水手,看到了一條美人魚在礁石上唱歌,她只有一條魚尾,還長著獠牙,他明知歌聲中帶著蠱惑,明知她會將他拖入大海溺斃,但他還是過去了。
溫華緩緩捂著臉,翻過身去。
他覺得鼻子酸酸的,眼睛澀澀的,甚至渾身都澀澀的,是那么的酸澀不已,好似懸掛在枝頭數(shù)百年的果實,看著兄弟姐妹們一個一個成熟落地,他吸收了那么多營養(yǎng),享受了無數(shù)陽光雨水,卻依舊止步不前。
那顆日照東山的朝陽終于還是愿意施舍一點暖意給收盡蒼涼清冷的皎月。
方晚有些驚訝地爬起來看他:“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
溫華抬起那張皺巴成一團的臉,酸澀的心頭,酸澀的鼻頭,還有眼前這個令他又酸又甜的人。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這樣的一個瞬間,這樣一句話,就讓他恍若隔世,就像第一次見到她時,誕生出賈寶玉般“這個妹妹我見過的”莫名其妙的想法。
“謝謝你?!?/p>
他這么回答她。
他把她攏入懷里,緊緊抱著,shi熱的語氣混合著shi熱的液體流入她的耳畔。
“真的,謝謝你?!?/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