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年輕的兄妹,從前也未曾聽聞有什么沉疴舊疾,平白殞命,難免叫人揣測議論,街頭巷尾的茶肆酒鋪里,總有人壓低了聲氣,說些捕風捉影的話。
云家對外的說辭也頗有些耐人尋味,道云家女進食時不慎噎了氣管,待請得醫(yī)官趕來,早已氣絕,竟連一句遺言也未留下。當日,陸家父子趕至云家報喪。
至于小兒子云享,對外的說法則別有意味——說是護送棺槨回程途中,不巧撞上了先前刺殺陸家父子的那伙賊寇,雙方纏斗起來,云享一介文弱書生,哪經(jīng)得住這般兇險?終究是沒能保住性命,曝尸荒野,待尋到時,已是面目難辨。
這般說辭,看似合情合理,既圓了云嬋暴斃之由,又將云享的死歸咎于流寇,與家族丑事徹底撇清。
只是兩人的事比較起來,后者顯然更有深意,就將云嬋之死徹底蓋了過去。
而熟悉云家子女的人驚聞噩耗,難免心中唏噓——那對曾在京中錦衣玉食、備受嬌寵的兄妹,到頭來,竟是以這般潦草的名目,荒唐地結束了這璀璨奪目的一生。
消息傳到陸家內(nèi)院時,陳稚魚正臨窗翻著一卷書,聞言只是指尖微頓,隨即繼續(xù)拂過泛黃的書頁。
陸曜從身后走來,見她神色平靜,便知她心中早已了然,只伸手替她將窗欞推得更開些,風穿堂而過,卷走了一室的沉悶。
“都過去了?!彼吐暤溃c那日在床榻邊說的話如出一轍。
陳稚魚合上書,抬頭望他,唇角微微勾起,輕輕“嗯”了一聲。
世間事,大抵如此,再驚濤駭浪的秘辛,也終會被時光掩埋,化作茶余飯后的閑談,漸漸淡去。只是那些真正親歷過的人,心中的印記,怕是一輩子也磨不掉了。
然而,陸云兩家未掀起的驚濤駭浪,卻在懷王府有了洶涌之意。
得知云家子云享竟然死在“流寇”之手,還說是與先前刺殺陸家父子的是一批,他又氣又笑。
真是平白無故好大的一口鍋呀!
他欲要陸曜死,是為了他的夫人。
要云享那不入流的死,為了什么?
偏生這件事還宣揚不得,無端被人擺了一道,這口憋悶之氣還只能自己咽下去。
他不舒坦,便要有人出出血,付出代價。
誰也沒有料到,就在第二日上朝時,他將流寇作亂一事擺在了朝堂之上,言辭間頗為憤怒,他為對手及對手的姻親遇害一事上本,要求肅清管道流寇、山野賊匪,這一動作,懷王黨的人看蒙了,太子黨亦是。
下朝之后,竟還有人踱步到太師身邊,尷尬笑著問:“懷王殿下,還挺關心陸家???”那眼神卻在試探:陸太師,你反太子了嗎?
陸太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