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3頁）

阿蘭前兩年勸我，說讓帶著孩子們搬去城里，我不答應(yīng)。

我的根在這里，誰都能走，我不能走。

她也不犟了，每天都盯著雪山發(fā)呆。

唉，以后還是不跟她犟了，她這兩年身子也不見好了。

54年7月18日城里老師說，老大是念書的料，阿蘭聽了高興，多吃了半張餅。

好，念書好，我就是咬牙也得讓他接著讀，高中也供得起。

老二說不想讀了，想回來干活。

他才念完小學(xué)，我哪兒忍心，再念三年吧，至少拿個初中文憑。

別像我當(dāng)年一樣，為了這張文憑記恨了那么久，成了疙瘩解不開，傷口都化膿了。

老三……唉，懶得說他，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這才剛上學(xué)兩年就雞飛狗跳了，好在還長了張嘴，會哄阿蘭開心。

算了算了，阿蘭開心就好。

55年7月31日大哥走了十年了。

前幾天做夢又夢到了大哥，他說讓我歇一歇，別那么累。

唉，哪能不累，村里人走了那么多，雞毛蒜皮的事兒還是一大堆，等老二回來就好了，他回來我就有幫手了。

老大要繼續(xù)讀高中了，等他考個大學(xué)找個好工作，就能在城里定居，我也算是對得起大哥和嫂嫂了。

56年6月20日阿蘭走了，偏偏是今天走的。

我都幾年沒上過雪山了，她臨走前還說，讓我上雪山掛支經(jīng)幡。

都這時候了，她還信神明。

永明叔前幾天也走了，一點痛苦也沒有，夢里走的，我和大正小娟一起送的他，勤哥也回來了，阿蘭那時候已經(jīng)爬不起來了，我替她上了炷香。

大正說，小娟總覺得當(dāng)年那事不對勁。

那可是不對勁，這么大的雪崩，就走了我大哥一個，就跟書上說的那什么一樣，哦對，那叫“精準(zhǔn)打擊”。

真是笑話。

他們比我堅持得久，現(xiàn)在也不上雪山了，就到雪山腳下點個燈表個心意。

唉，一轉(zhuǎn)眼孩子都那么大了，頂上那些老家伙都走了，我們這一輩居然成老一輩了。

57年9月22日老二還真是干活一把好手，今年有他在家，我省心多了。

57年10月1日我得把老二帶在身邊手把手教著，他早一點出師，我早一點歇著。

后繼有人嘍。

57年12月31日和大正約著喝酒，剛好勤哥回來了。

勤哥媳婦早些年生了場大病，他就一直在外頭打工，給媳婦攢錢買藥，去年已經(jīng)能下床走動了。

他兒子明年就要娶媳婦了，女兒也定好了人家，等兒子結(jié)了婚，女兒就要遠(yuǎn)嫁了，再以后團(tuán)聚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