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剛沖洗的動作停了一下,關掉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接過碗,仰頭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干了。喉結劇烈地滾動著。
喝完,他把碗遞回來,抹了一把嘴上的水漬,還是沒看她,只嘟囔了一句:“那放布架的軸承有點銹,轉(zhuǎn)起來還有點響,我回頭弄點機油滴上就好了?!?/p>
“嗯?!绷中阍平舆^空碗,手指碰到他粗糙還帶著水汽的手掌,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燙了一下。
她看著他轉(zhuǎn)身又鉆進那破棚子里的背影,忽然覺得,這男人不像陳志遠說的水,也不像吳宏海那類的風。
他像她鋪子底下那塊沉默的石頭地基。平時看不見,硌腳,甚至嫌它礙事。
可它就在那兒,沉甸甸的,穩(wěn)穩(wěn)地托著所有看得見的光鮮和熱鬧,承著所有壓下來的重量和風雨。
晚上,林秀云就用上了新“裝備”。
扯布,順滑無比。找線,抬手就有。拿個扣子,一下到位。
效率果然提高了不少。以前每晚忙到深更半夜,這天竟然提前了半個多小時就把計劃的話干完了。
腰好像也沒那么酸了。
周建剛已經(jīng)睡了,背對著她,發(fā)出輕微的鼾聲。
林秀云輕手輕腳地躺下,看著黑暗中丈夫模糊的背影輪廓。
她悄悄往那邊挪了挪,手臂輕輕搭在他結實的腰上。
男人的身體僵了一下,鼾聲停了。但沒動。
過了一會兒,那緊繃的肌肉慢慢放松下來。鼾聲又響了起來,比剛才更沉,更安穩(wěn)。
窗外的月光溜進來,照亮了門后那根磨尖的木棍,也照亮了墻角那個怪模怪樣卻無比實用的放布架。
林秀云閉上眼,心里那點因為陳志遠的話泛起的波瀾,徹底平了。
各人有各人的路。各人有各人的好。
她的路,就在這針線里。她的好,就在身邊這沉默的石頭地基里。
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