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道。指了另一幅紋樣,約定好日子,留下了定金,沒再看那男子一眼,轉身便走了。
這男子目送小喬背影,又遠遠望著她登上了停在街口的那輛馬車,微微出神時,那個掌柜跟了上來,在旁說道:“說來也巧,此女君要裱的帛縑也是奉給貴府老夫人的壽禮。只是沒聽她提自己是那戶人家出來的。”
男子面露訝色,遲疑了下,從隨手手里接過馬韁,翻身上了馬背。
小喬回了魏家,這段小插曲很快便也沒放心上了。到了傍晚,傳來了話,說魏劭接回了老夫人,到了家了。
徐夫人
小喬立刻趕到北屋耳房等待拜見。
徐老夫人剛到家,若出于厭惡,未必這么快就要見她,只是她自己的樣子總是要做做的。等在耳房時,透過窗,看到通往正房的那道走廊里陸續(xù)有人進進出出,腳步聲橐橐不斷。除了仆從,還有一些魏家的管事以及城中將吏模樣的人。
她等了些時候,天將將要黑,走廊上腳步聲也漸漸稀落,一個仆婦終于出現(xiàn)在耳房門口,躬身請小喬過去。
小喬忽然感到些微的緊張。定了定神,隨仆婦往正堂而去。
前世里雙喬姐妹最后見面的時候,小喬從大喬的話中聽了些出來,魏家唯一一個對她不曾為難,四時節(jié)次會記得派人往她房里送些東西的人,也就剩魏劭的祖母了。可惜徐夫人壽元到了,大喬嫁入魏家,沒到一年,她就因為一樁意外去世了,自此大喬境況愈發(fā)艱難。
正是因為這樣,小喬才對拜見徐夫人這一關分外看重。并沒希冀自己獲她的歡心。但是,只要徐夫人和魏劭的母親不一樣,至少接下來的這一年里,對于自己來說,總歸不是壞事。
北屋的格局和小喬住的西屋差不多,開間更為闊大。但陳設卻十分簡單。簡單的到了近乎簡樸的地步。和朱夫人住的東屋形成鮮明對比。這正堂里,唯一能烘出魏家老夫人身份的,便是進去迎面就能見到的一張需登三級階梯而上的紫檀高榻。高榻兩側各有一四方桌案,上設器具,高榻后圍了一面繪飾云氣紋案的髹漆長屏。魏劭的祖母徐老夫人,此刻就坐在這張高榻正中。
小喬進來時,里面人已經不多了。只零星侍立了幾個仆婦,鐘媼在側。并沒見到朱夫人和鄭姝。魏劭也在,陪于老夫人的下手一側,日常極少離身的那柄長劍,橫放在榻前的手邊。
魏劭祖母身材枯瘦,穿黑衣,頭發(fā)花白,額廣而頜圓,兩頰略凹,面相并無特殊之處,看起來很是普通的一個老嫗。令小喬略微意外的,是她只剩一只眼睛了。左眼已經完全白翳,成了雪茫茫的顏色,剩下一只右眼卻格外的目光洞洞,精神十足。坐于高榻上,獨目掃視過來時,令人有些不敢對望。
小喬進去后,就見徐夫人的那只獨目落在自己的身上,神情難辨喜怒。立刻就垂下眼睛,走到那張地上已經鋪了數(shù)個跪榻的高榻前,雙膝跪了下去,向對面的魏劭祖母稽首叩安,最后獻上了一雙絲綿軟底繡鞋。
屋里靜悄悄的,聽不到半點的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