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梁柱,在黑暗中投下猙獰的陰影,如同無數(shù)沉默的鬼神,俯瞰著殿中的一切。
朱高煦來了。
他接到密詔時,心中還在疑惑,父皇為何會在這深夜,于奉天殿召見他。難道是東南的“捷報”傳來了?李子城那個書生,終于死了?
他心中帶著一絲隱秘的興奮,大步流星地走進了這座他夢寐以求的大殿。
然而,當他看到龍椅之上,那個如同一尊石雕般,靜靜坐在黑暗中的身影時,他心中的興奮,瞬間被一股莫名的寒意所取代。
“父皇,兒臣……”
“跪下!”
朱棣的聲音,如同炸雷,在空曠的大殿中回響。
朱高煦雙腿一軟,下意識地,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冰冷的金磚之上。
他抬起頭,借著微弱的燈光,終于看清了朱棣的臉。
那是一張什么樣的臉啊!
沒有憤怒,沒有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讓他靈魂都在戰(zhàn)栗的漠然!
“看看,這是什么?!?/p>
朱棣隨手一揚,一封信,一片甲,輕飄飄地,落在了朱高煦的面前。
朱高煦的目光,觸及到那兩樣東西的瞬間,他整個人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那封信!那片甲!
不可能!
王通的船隊,應該是最隱秘的!倭寇那邊,也絕無可能走漏風聲!
李子城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做到?!
“父……父皇……這不是兒臣的……這是栽贓!是太子!一定是太子為了構(gòu)陷兒臣,偽造的證據(jù)!”
朱高煦的腦子,一片空白,他只能憑著本能,瘋狂地辯解,瘋狂地磕頭。
金磚被他磕得“咚咚”作響,額頭很快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朱棣沒有說話。
他就那么居高臨下地,冷冷地,看著在地上如同一條蠕蟲般,丑態(tài)百出的兒子。
許久,許久。
直到朱高煦的哭喊聲,都變得嘶啞。
朱棣才緩緩地,開了口。他的聲音很輕,卻比任何刀劍,都更加鋒利。
“朕,當年從北平殺到應天,尸骨鋪路,血流成河?!?/p>
“朕以為,朕已經(jīng)告訴了你們所有人,這把椅子,該怎么坐,不該怎么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