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在枕頭上悄悄笑了。
第二天清晨,水花揣著紙條來到村部,正好碰上準備出門的馬得福。
三個月沒見,他瘦了不少,原本圓潤的臉龐變得棱角分明,眉宇間多了幾分沉穩(wěn)。
“得福哥。”水花輕聲喚道。
馬得福明顯怔了一下,隨即公事公辦地點點頭:“水花同志,有事”
這個生疏的稱呼讓水花心頭一刺,但她很快調整情緒,掏出紙條:“寧可讓我給你的,說對申請貸款有幫助。
馬得福接過紙條掃了一眼,眉頭漸漸舒展:“他倒是門路廣?!?/p>
語氣里既有佩服,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澀。
“寧哥說吊莊是大家的事,要齊心協(xié)力?!彼ㄕ遄弥~句,“得福哥,你們都是為鄉(xiāng)親們好”
馬得福突然打斷她:“水花,你覺得蘇寧的方案可行嗎讓移民先干活再分地,這不合政策?!?/p>
水花抬起頭,眼神堅定:“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寧哥算過了,只要前期建設跟上,不出三個月”
“你們夫妻倒是同心。”馬得??嘈σ宦暎鸭垪l塞進公文包,“告訴蘇寧,我會去試試,但不保證成功?!?/p>
水花看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突然喊道:“得福哥!”
馬得福停住腳步,沒有回頭。
“謝謝你。”水花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為了吊莊,為了大家?!?/p>
馬得福的肩膀微微顫動了一下,然后繼續(xù)向前走去。
與此同時,縣農信社的會議室里,一場激烈的辯論正在進行。
“簡直是胡鬧!”縣農信社主任王志強拍著桌子,“讓移民先干活后拿錢這不成了舊社會的地主雇長工嗎”
張樹成急得直冒汗:“王主任,您誤會了,這是以工代賑’的新模式”
“換個名頭而已!”王志強轉向一直沉默的蘇寧,“蘇同志,聽說你家是開磚窯的該不是想借機壓榨勞力吧”
會議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
張樹成臉色大變,正要解釋,蘇寧卻緩緩站了起來。
“王主任,”他的聲音因疲憊而沙啞,卻異常清晰,“您知道西海固農民為什么寧肯餓死也不愿搬遷嗎”
不等王志強回答,蘇寧自問自答:“因為他們不信。不信政府畫的餅,不信那些看不見的好處。我的方案很簡單讓他們親眼看著自己的新家一磚一瓦建起來,用自己的雙手參與其中。這不是壓榨,是授權?!?/p>
這個陌生的詞匯自然是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1991年的西海固,沒人聽過這么時髦的詞。
蘇寧從公文包里掏出一疊文件:“這是詳細的資金使用計劃和還款來源測算。我用磚窯做抵押,張主任代表政府擔保貸款專項用于購買建材和支付部分現(xiàn)金工資,確保每戶每周能拿到五元錢維持生計。
王志強將信將疑地接過文件,越看眉頭皺得越緊:“你這數(shù)字準嗎”
“每一筆都經過我妻子核算?!碧K寧的語氣中帶著驕傲,“她是縣會計培訓班第三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