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月光,他找到了老屋門前那棵記憶中的老枇杷樹。
樹干上還留著他小時候刻的歪歪扭扭的字跡:“蘇寧到此一游”。
“阿寧,我就知道你會來這里?!币粋€聲音從背后傳來。
蘇寧轉(zhuǎn)身,蘇烈叼著煙,從陰影中走出來。
“真的不考慮投資家長了?”蘇烈吐出一口煙圈。
“目前沒有任何投資計劃了?!碧K寧平靜地說,“你父親還好嗎?”
“挺好的!已經(jīng)出院了?!碧K烈的語氣相當(dāng)?shù)奈⒚睢?/p>
“看來二叔這是心病?!碧K寧沉默了一會再次說道。
沒有理會蘇寧話里話外的弦外之音,蘇烈反而是滿臉古怪的看向蘇寧問道,“阿寧,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么?”
“我們福建去美國打拼的老鄉(xiāng)多如牛毛,為什么你就能在這么短時間獲得了成功?真的像老少爺們傳言的那樣違法犯罪?”
“烈哥,當(dāng)初我踏上偷渡美國的貨輪就是已經(jīng)違法犯罪了?!?/p>
“……”
月光下,兩個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遠(yuǎn)處傳來犬吠聲,恍如隔世。
蘇寧望著夜色中的小山村,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
阿美莉卡洛杉磯圣莫尼卡的山頂別墅里,蘇寧赤腳踩在溫?zé)岬蔫帜镜匕迳希斡商窖蟮娘L(fēng)穿過落地窗,吹散他發(fā)間殘留的上海梅雨氣息。
三個月了,他終于回到了這個能讓他真正放松的地方。
浴室的黃銅水龍頭還滴著水,浴缸邊緣擱著半杯威士忌……
這是回國三個月來第一次真正放松。
他仰頭將琥珀色的液體一飲而盡,感受酒精灼燒喉嚨的快感。
在美國,他是永仁集團(tuán)的董事長和總裁,是華爾街金融新貴;在華夏,他是歸國投資的愛國商人,是地方政府爭相討好的財神爺。
但只有在這里,在這座能俯瞰整個洛杉磯的別墅里,他才能短暫地做回自己。
“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文化休克?”艾米麗·陳倚在門框上,手里晃著一封剛拆開的信。
她今天穿了件香檳色真絲睡袍,黑發(fā)隨意挽起,露出混血兒特有的精致輪廓。
作為第三代華裔,她身上已經(jīng)看不出當(dāng)年舊金山五福幫大小姐的戾氣,只有斯坦福法學(xué)院打磨出的銳利眼神。
蘇寧接過信紙掃了一眼,是寧德市招商局發(fā)來的“懇請重新考慮投資”公函,落款處蓋著鮮紅的公章。
他輕笑一聲,信紙滑入垃圾桶:“這叫東方特色挽留儀式。上周他們聽說我在蘇州投產(chǎn),據(jù)說連夜開了三次協(xié)調(diào)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