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遠霞白眼道:“屁話,這有啥對不對得起,混江湖自己不小心點,才會真的對不起朋友?!?/p>
說到這里,大髯漢子神色落寞,打開一壇塵封已久的山莊美酒,裝入自己的那只普通酒壺,裝滿后晃了晃,“這不是客套話,我是吃過大苦頭的?!?/p>
徐遠霞大口大口喝酒,反正還有大半壇子美酒,醉倒之前肯定管飽!
陳平安看漢子心情沉悶,就沒說什么,陪著徐遠霞一起喝酒,只是他喝得慢,漢子喝得牛飲一般。
徐遠霞一口氣喝光了一壺酒,絡腮胡子沾滿了酒水,隨手一抹,笑問道:“你那酒壺里裝著同樣的酒水,會不會味道不一樣?”
陳平安笑著拋給大髯漢子,“自己嘗嘗看。”
徐遠霞高高舉起養(yǎng)劍葫,仰頭灌了一大口,回拋還給陳平安后,痛快道:“是要好喝一點!”
陳平安樂呵道:“放你個屁!我這酒葫蘆里現(xiàn)在裝著的酒水,還是從小鎮(zhèn)那邊買來最便宜的,能比得上山莊的二十年花雕老窖?”
徐遠霞有些醉醺醺了,滿臉紅光,站起身晃晃悠悠,走向自己的屋子,打算大睡一場,轉頭咧嘴笑道:“未來大劍仙的酒,能不好喝?好喝!”
徐遠霞轉過頭,腳步踉蹌,搖頭晃腦,自言自語道:“以后這個牛皮,我徐遠霞能跟人吹一輩子!”
月下打瀑,一掛彩虹
(11000字大章節(jié)。)
夜幕降臨,劍水山莊燈火輝煌,大小院落高朋滿座,觥籌交錯,喝掉醇酒無數壇,事后據說連小鎮(zhèn)那邊都聞到了莊子飄來的酒香。
陳平安跟楚老管事詢問了仙家渡口的事情,梳水國確實有這么一處地方,距離劍水山莊還有六百余里,位于梳水國和松溪國接壤邊境,聽說時常有山上練氣士出沒,但是方圓三百里地界,早已被梳水國皇室圈為禁地,如果沒有州府一級頒發(fā)的官家文牒,無論是百姓還是武人,擅自闖入,一律殺無赦。老管事人情達練,善解人意,主動笑言劍水山莊與一座邊境上的大都督府,關系相當不錯,是世交,只需老莊主書信一封,就可以拿到通關文牒,不用陳平安他們勞心勞力。
張山峰多問了一句,跟老人詢問渡口那邊是否有練氣士開設的店鋪,用以交易貨物。老管事說有的,因為少莊主宋鳳山在原本佩劍損毀后,就曾親自去過一趟渡口,帶回來了那把如今時刻懸掛腰間的短劍。老管事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但泄露了這些梳水國內幕,甚至連宋鳳山為了購買那把名為“滄水”的仙家神兵,耗費掉九百枚山上雪花錢,幾乎是山莊半數的金銀積蓄了,竹筒倒豆子,將這些密事一并說給了三人聽。
這當然不是老管事被江湖義氣四個字,沖昏了頭腦,半點不曉得交淺言深的忌諱,而是宋老劍圣私底下叮囑過他,對待三人,尤其是背劍少年陳平安,可以當做他宋雨燒的忘年好友對待,山莊不用有任何提防。
一諾千金,生死相交,朋友二字重若山岳。
這是宋雨燒老一輩人推崇的江湖道義,楚老管事追隨梳水國劍圣已經一甲子光陰,為山莊出生入死,榮辱與共,未嘗不是被宋雨燒的這份江湖氣所感染,才能如此兢兢業(yè)業(yè),無怨無悔。
在張山峰的屋內,三人吃過一頓滿是山珍野味的豐盛晚餐,陳平安就要去往瀑布練拳,突然被張山峰喊住,讓陳平安等會兒,大髯漢子一條腿踩在長凳上,用竹簽剔牙縫,問張山峰要不要避諱什么,年輕道士一邊跑去打開行囊,一邊說不用。張山峰很快拿出一雙竹筷,放在桌上,推向陳平安。
陳平安好奇問道:“干嘛?飯都吃完了,你再給我筷子做啥?”
桌上那雙竹筷,正是張山峰在胭脂郡獲得的戰(zhàn)利品之一,一只篆刻青神山,一只刻有神霄竹。
張山峰笑道:“送你了。就當是那枚墨家甲丸光明鎧的利息,貧道生平最怕欠人錢,一想到這個就寢食難安,何況一欠就是五百枚雪花錢,換做真金白銀,那就是五十萬兩銀子,按照楚老管事的說法,身為梳水國江湖的頭把交椅,整座劍水山莊的百年家底,總計不過兩百余萬兩,不還給你一點什么,貧道今晚肯定要睡不著?!?/p>
陳平安無奈道:“你傻啊,這雙筷子,如果真是青竹洞天的神霄竹制造而成,說不定就能賣個幾百枚雪花錢,退一萬步說,不是青神山的竹子,可筷子上邊數百年靈氣凝聚不散,總歸做不得假,既然是一件后天靈器,最少也能賣個幾十枚雪花錢吧?利息?有這么高的利息嗎?你張山峰當我是放高利貸的無良奸商?”
陳平安越說越氣,將筷子推回給年輕道人,“再說了,咱們馬上就要去梳水國那座仙家渡口,既然有交易重器法寶的店鋪,一切等確定了竹筷的價格再說,如果只值十幾枚雪花錢,我就收下,如果過了五十枚價格,你就不能當是利息還我。”
張山峰搖搖頭,語氣堅決道:“不行!貧道良心難安,道家求道,最怕心魔,你陳平安不要誤我大道修行!”
陳平安站起身,笑罵道:“你就可勁兒瞎扯吧,滾滾滾,這事兒沒得商量,拿回去!不然有本事咱倆打一架,誰贏誰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