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妘風(fēng)光了半輩子,一朝跌落神壇,這種巨大的落差令她心理都變得扭曲,她恨所有人,恨那名義上的丈夫冷漠無情,恨榮家主心狠,連親女兒說棄就棄,養(yǎng)了這么多年,一點情面都不顧,連一個大小姐的身份都不給她。
她也恨榮嬛萱廢物無用,別人小小年紀(jì)可達(dá)筑基,她呢,卻是道基盡毀,枉她在她身上傾注了那么多的心力。
她還恨榮家那些跟紅頂白,見風(fēng)使舵落井下石的小人,往日她們跪舔她的時候,把最好的東西捧到她面前,只求萱兒畫兩道管用的平安符,如今萱兒不中用了,冷嘲熱諷,家主也沒管。
“廢物,都是廢物,小人!”奚妘尖聲低罵,神經(jīng)質(zhì)地攥著手背的皮肉,直到皮下有淤血也渾然不覺。
而比起明面上的屈辱,一種更深沉的不安,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著她的內(nèi)心,一如剛才的噩夢。
她夢見任杳那個占滿她夫婿心神的賤人了!
自從萱兒被廢之后,她就總覺得心神不寧,仿佛暗處有無數(shù)雙陰毒的眼睛在盯著她,惡意深深,仿佛在看著她的悲慘下場。
而任杳,開始在她夢里時常出現(xiàn),一開始是平靜的,只用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平靜地看著她。
平靜,那未嘗不是一種無聲的宣戰(zhàn)和嘲弄。
她是在笑話自己,算計了一輩子,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
今日的夢,卻是猙獰,她看到任杳仿佛從火光中來,向她伸出鬼爪,要將她拉進(jìn)那熊熊烈火中。
憑什么,又不是她殺了她!
奚妘一直罵罵咧咧的,渾渾噩噩的坐到天色黑全,直到窗外風(fēng)聲凄厲,如同萬鬼哭嚎,讓她愈發(fā)的心煩意亂。
她起身,才驚覺嬤嬤早已離開,窗戶洞開,有陰風(fēng)吹來,讓她打了個哆嗦,慌忙去關(guān)窗。
驀地,她摸著窗欞的手僵住,瞳孔震動。
濃得化不開的血霧夾著陰風(fēng)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刺骨的陰寒讓奚妘僵立在場,她睜著一雙大眼,看著無數(shù)扭曲的,殘缺的鬼影在血霧中若隱若現(xiàn),發(fā)出凄厲哀怨的慘嚎。
越來越近,越來越刺耳。
奚妘渾身抖如篩糠,眨了眨眼,便看到了那個她憎恨到刻入骨髓的女人任杳,她來了,她又來了。
她穿著一身白衣,披散著發(fā),面容慘白,滿嘴含血,卻沖她露出一個瘆人的笑,順著血霧緩緩地飄來。
“不,別過來!”奚妘艱難地收回手,踉蹌著往后退,尖聲怒罵:“滾,你這怨鬼,賤人,給我滾!”
“你瞧瞧我是誰?”任杳來到跟前。
奚妘眼一定,任杳變成那個半大的孩子,那是個安靜的孩子,很簡單很純粹的姑娘,她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眼睛極是干凈,干凈得能映出人丑陋的內(nèi)心。
“為什么要殺我!”那孩子定定地看著她,那雙干凈的眼睛,忽然被什么東西摳了出來,變成兩個血洞,空曠曠的,再也映不出自己扭曲猙獰的臉。
是了,是她親自將那對干凈漂亮的眼挖了出來,扔到了靜候在一邊虎視眈眈的野狗跟前,被它叼走。
那孩子沖她露出一個毛骨悚然的詭笑:“咯咯,我的眼看不見了,我好痛啊,你知不知道痛是怎樣的?”
冰冷怨毒的的聲音和詭異的陰笑交織在一起,如魔音貫耳。
“閉嘴,你閉嘴!”奚妘捂著耳朵跌倒在地上,卻看到她那兩只空蕩蕩的血洞近在咫尺,不由尖叫:“滾開!”
“我的眼沒有了,你賠我!”魔音夾雜著獰笑刺入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