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泣不成聲,沒有順著賈璉攙扶的力道起來,而是仰望著賈璉哀求道:“我求遍了所有人,沒有人可以救他。思來想去,也就唯有你了。好璉哥兒,姨媽知道你是最有本事的人,伱就看在我的份上,看在你寶釵妹妹的份上,救她哥哥一條性命吧?!?/p>
沒有徹底拋下身份之前,薛姨媽難以啟齒。當(dāng)真跪在賈璉的面前的時候,她卻發(fā)現(xiàn)并沒有太大的負擔(dān),反而一切話語都能說得出口了。
她知道賈璉并非鐵石心腸的人,一定會答應(yīng)她的,一定會的,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原本侍立在邊上的薛姨媽的兩個丫鬟見薛姨媽如此,也都連忙跪下。而來旺媳婦兒左右瞅了一眼,十分有眼力界的退下。
然而賈璉卻沉默了。
正如薛家母女猜測的那樣,薛蟠在賈璉心中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粗鄙、愚蠢、狂妄,還有些自以為是的仗義,這樣的人,即便他是薛寶釵的哥哥,賈璉也很難生出多少好感來。
其實他下午就知道薛姨媽到訪了,但是賈璉知道她的來意,因此特意等到晚上才露面,就是想讓薛姨媽知難而退。
但他還是沒想到,薛姨媽愛子如此,竟能做到這般地步。
見薛姨媽執(zhí)意不起,賈璉也不勉強她,復(fù)坐下說道:“姨媽可知道,人命關(guān)天,何況是在天子腳下?姨媽又可知道,被蟠兄弟打死的,乃是宿衛(wèi)皇城的四品武官之子?姨媽可還知道,這個案子也許已經(jīng)被圣人知曉,任何敢于隨意插手訴訟的人,都有可能引火燒身?”
“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
“即便如此,姨媽還是覺得我能救得了蟠兄弟嗎?”賈璉打斷了薛姨媽的話。
薛姨媽怔怔的,然后猛然一點頭:“能,只要你愿意回京,肯定能……”
看薛姨媽對他如此有信心,賈璉倒是無奈了。雖然不知道薛姨媽對他哪來這么大的自信,但是她當(dāng)真這么以為的話,萬一薛蟠真的慘死在劊子手之下,難保薛姨媽不將余生的哀怨撒在他身上。
于是賈璉也沒有再說廢話,想了想道:“我畢竟有皇命在身,不便回京。這樣吧,我寫一封親筆信,姨媽你帶回京,交到昭陽長公主府上,說不定可以救蟠兄弟一命。”
“當(dāng)真?”
“放心,我不會騙姨媽的?!?/p>
薛姨媽面上泛起神采。她也是聽說過昭陽公主名號的,畢竟當(dāng)初公主攛掇太后奪婿,以及后面賈璉的千里護主等事,可早就傳唱成了話本,好事者就沒有不知道的。
唯一令她遲疑的是,長公主那樣高貴的人,即便與賈璉有恩情,難道就肯聽賈璉的話,費心救一個自己素不相識的人?
不過再一瞧賈璉的神色,薛姨媽又安心一些。恍惚間她覺得以賈璉這般品貌和本事,讓女子傾心,甘心為她做事也不算什么罕事,哪怕這個女子身份尊貴!
“既如此,多,多謝璉哥兒了。”
賈璉微微一笑。他確實沒騙薛姨媽,但他沒說的是,有昭陽公主出手,至少保薛蟠一條全尸是沒問題的。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寧康帝了。此案他不知道或者不在意且罷,若是當(dāng)真關(guān)注,天底下還真沒有幾個人敢打包票說他能夠救人。
見薛姨媽終于不再固執(zhí),賈璉才伸手扶她。但薛姨媽剛剛站起身,便感覺一陣頭暈?zāi)垦!?/p>
她太疲憊了。自薛蟠出事這三日來,她不但水米少進,且連安穩(wěn)覺都沒睡過一個,全憑一股意念支持。
如今精神方將松懈,頓感氣虛。
賈璉見狀連忙將之扶住。入手間果然發(fā)覺其身姿之豐腴柔軟,不是一般小婦人可比,倒也能猜到薛姨媽必定勞心所致,因此不至于此時生出狹褻之意,只是問其如何了。
“無事?!毖σ虌尪硕ň?,重新站穩(wěn),拒絕了賈璉為她請大夫的提議,目光炯炯的看著賈璉。
賈璉知其意,當(dāng)即笑道:“我知道姨媽擔(dān)心蟠兄弟。但是姨媽這幾日必定為蟠兄弟的事操碎了心,昨兒想必也是連夜離京的,若是此番再趕回去,說不定姨媽還沒回京,自己倒先累垮了。
這樣吧,姨媽先在我這里歇息一晚,明早我派人送你回京。至于書信,我派我的親衛(wèi)連夜送回京城,交到長公主的手中,保證不會耽誤營救蟠兄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