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剛開門,正在清掃店門口的青石板??吹街苌截E著背,面色慘白如紙走進來,眼皮微微一抬。
“后生來了?!蓖跽乒穹畔聮咧悖瑩哿藫刍也脊幼?,語氣平和,聽不出情緒,“里面說話?!彼坪踉缬兴?。
店內藥香濃郁。光線昏暗。
王掌柜走到柜臺后,手指敲了敲光滑的臺面:“東西?!?/p>
周山喘著氣,沒說話。他警惕地看了看緊閉的店門,才用還能動的右手,極其緩慢地、一層層解開厚布包裹。隨著最后一層布掀開——
呼!
幽暗的店鋪仿佛瞬間被點亮!如夢似幻的七彩光暈在空氣中流淌!難以言喻的、仿佛聚集了天地間千百種花草精華的馥郁香氣瞬間充盈了整個空間!光芒映照在藥柜古老的銅鎖和記墻的藥斗標牌上,流光溢彩,美得驚心動魄!
王掌柜那張布記歲月溝壑的老臉瞬間定格。渾濁的眼睛猛地睜大,閃過一絲無法掩飾的狂喜和貪婪!但他立刻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激動,手指狀似隨意地劃過柜臺上一株作為陳列品的普通石斛,掩飾著微微顫抖的手指。
“唔?!蓖跽乒癜l(fā)出一個含糊的音節(jié),端起桌上的舊搪瓷缸,慢條斯理地吹了吹,喝了一口,像是品茶。他的目光終于從那朵花上移開,落在周山慘白冒汗的臉上,以及他幾乎被血浸透的左邊袖管。
“后生,傷得不輕啊?!蓖跽乒竦穆曇魩е唤z恰到好處的關切和生意人的審慎,“這花…倒是奇得很?!彼麤]問來歷,手指虛點著花朵下面沾著的新鮮濕潤泥土,“還帶著地氣根須,品相是好?!彼nD了一下,眉頭皺起,露出商人面對稀罕物時特有的糾結表情,“就是……太扎眼了點?!?/p>
他把搪瓷缸放下,發(fā)出輕微的磕碰聲,似乎在權衡利弊?!岸?,”他指了指周山肩上滲血的紗布,語氣加重了些,“你看看你這傷,又急又重,怕不是尋常東西能帶來的。這花本身,是好花,可沾了這‘氣’,流轉起來就……有點麻煩啊?!彼穆曇魩е唤z為難,像是很替周山考慮周轉問題。
周山心中一凜,強忍著眩暈和肩痛:“開價?!?/p>
王掌柜沒立刻回答。他轉過身,在身后一排排高大的中藥柜里摸索了足足十幾秒,才拿出一個尺長、古舊的深褐色木匣,材質如鐵。打開匣蓋,里面鋪著厚厚的、吸水性極強的舊絲棉。他極其小心地用特制的竹鑷子夾起琉璃花,放入匣中棉芯深處,合上蓋子。那流光和奇香頓時被隔絕了大半。
讓完這一切,他才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付出巨大代價后的鄭重,嘆了口氣。
“難啊,后生。”他搖了搖頭,伸出三根手指,隨即又屈下一根,“東西是好東西,奈何…一是你急用錢,二是這‘氣’太沖,需要養(yǎng)一養(yǎng)才出得了手。我收下,得擔風險,壓資金?!彼粗苌降难劬Γ路鹛托奶头蔚卣f,“這樣吧,我?guī)湍憬獾舳?,再給你用點我自已都舍不得上好的金瘡藥,止血生肌,保你肩上這塊不至于廢掉?!?/p>
他又指了指周山的左肩:“算上這藥錢,再給你湊個整數(shù)?!彼D了頓,再次伸出兩根手指,語氣堅決里帶著“大出血”的沉痛:“一萬二!頂天了!再多,我這小店給不起,也實在不敢壓這種‘燙手山芋’了?!彼哪抗饫卫捂i住周山的神情,帶著不容商量的壓力。店里古老的座鐘滴答作響,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錢!沉甸甸的舊鈔!
劇痛與眩暈中,周山染血的右手指節(jié)爆出青筋,死死攥緊那個廉價的、散發(fā)著血腥味的塑料袋!一家三口的活路!他轉身,跌跌撞撞撲向刺眼的陽光巷口,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