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p>
“干杯!”
眾人轟然應答:“干杯!”
當所有搪瓷缸子終于聚成光的洪流,李向南看見缸中自己的倒影正在碎裂——化作那鄉(xiāng)間無數個騎著黃牛馱藥箱的身影,化作手術間里夾出包蟲時刻的鑷子,化作取出病人喉中螞蟥的支氣管鏡。
他仰頭飲盡缸中酒,辣意從舌尖燒到胃里,卻澆不滅那團在醫(yī)學院宣誓時燃起的火。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
現在回首往事,他可以毫不猶豫的說出一句,我做到了!
我真的把一座屬于自己的醫(yī)院,建成在了1980年!
”
愿咱們醫(yī)院,成為這四九城里永不熄滅的燈籠!”
他舉起空缸,最后一滴酒順著缸壁滑落,在明亮的缸底凝成淚痕。
窗外,什剎海的冰面正被暮色染成墨綠,遠處胡同里傳來手風琴聲,混著冰糖葫蘆的叫賣,飄進貼著"建設四個現代化"標語的雕花木窗。
觥籌交錯間,有人發(fā)現李大夫始終攥著缸腳的手在抖。
這雙給無數人做手術時穩(wěn)如磐石的手,此刻卻將搪瓷缸捏得吱呀作響,仿佛怕一松手,這耗盡青春熱血搭起的杏林樓閣就會化作晨霧散去。
直到服務員端來奶油蛋糕——這稀罕物還是托人從友誼商店買的,燭火映亮他眼角的晶亮,人們才驚覺:這個能徒手插胃管的青年,指尖正輕柔地摩挲著蛋糕上"救死扶傷"的糖霜字樣,像在撫摸初生的醫(yī)學誓言。
當八點的鐘聲自鼓樓方向傳來,李向南獨自倚在朱漆廊柱旁。
他解開中山裝的領口,任晚風鉆進的確良襯衫,忽然想起兩年前那個夏夜。
在廠醫(yī)院悶熱的倉庫小破屋里,他就是這樣在屋外坐著,看蚊蟲撲滅煤爐,照亮墻上"把醫(yī)療衛(wèi)生工作重點放到農村去"的斑駁紅漆。
而今,身后宴會廳的喧鬧正穿過雕花隔斷,將他的影子投在霓虹初現的京城夜色里,拉得很長,很長。
“下一步,該是我們的事業(yè)了吧?”
身后傳來一聲銀鈴般的笑聲。
李向南回頭望去,簡驚蟄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了窗前,將一瓶進口火機油放在了窗楹上。
“我來給你加油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