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楚這一覺睡的格外沉穩(wěn),醒來時,渾身酸痛,喉間溢出一聲呢喃,一時有些怔然,忘卻自己在何處。
「娘子,您醒了?!剐觾哼B忙上前,輕扶宋楚楚坐起。另一手端來一碗湯藥,語帶猶豫,小心翼翼道:「王爺有命,請娘子先服下避子湯。」她伺候宋楚楚的時間尚短,但已對她的暴燥性子略懂一二,又深知后院姬妾對避子湯的抵觸。
出乎意料,宋楚楚并未動怒。她一雙眸子迷茫片刻,待重聚神思,臉頰忽地紅了幾分,然不吵不鬧把藥湯一飲而盡。
杏兒縱然心中困惑,只恭聲問道:「娘子,奴婢已為您備好熱水,可要先行沐浴嗎?」
宋楚楚輕輕點了點頭,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好?!?/p>
浴房內(nèi)蒸氣氤氳,讓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
宋楚楚讓杏兒在外守候,緩緩步入浴桶,暖水自腳踝漫過小腿,一寸寸淹過膝頭與纖腰。肌膚上的熱意將她緊繃一夜的神經(jīng)一點點溶解。
她低低嘆了口氣,將頭輕輕倚靠在桶沿上,整個人沉入水中,只馀香肩與鎖骨浮于水面。熱氣包裹著她,身上的酸痛也隨之松緩幾分。
宋楚楚闔上眼,任熱水撫過肌膚,心神一點點靜了下來。浴房的寧靜和身子的舒暢終給了她力氣去回想昨夜的一切。心中思緒萬千,想著入府以來的一點一滴,淚水緩緩的自緊閉的雙眼流下,滑過臉頰,滴入水中。
其實她那嫡妹,宋清芷,從未真正苛待、欺負(fù)過她。她恨的只是「嫡庶有別」四字。那是主母掛在嘴邊的話,是管事嬤嬤告誡她的話,是城中世家子弟看她時眼底藏著的輕慢與嘲諷。
她愛隨爹爹學(xué)武,宋清芷愛詩書琴棋。她是刁蠻無狀,宋清芷是溫婉得體。她是咄咄迫人,宋清芷是寬容大度。
她不過是想讓宋清芷出一次丑,哪怕只有一次。她竟生出歪念,買通一男子進(jìn)府,故意讓他在花園與宋清芷說話,欲加她個「私會外男」的罪名。
結(jié)果,那一聲尖叫之后,一切都亂了。那市井之徒見宋清芷容貌出眾,竟敢欲行不軌,若非府中暗衛(wèi)及時出手,只怕釀成大禍。
她知道,若那日宋清芷真出了事,她萬死難贖。她的愚蠢、心狠、魯莽,丑陋得連她自己都厭惡。
大顆淚珠接連滾落,砸入水面,激起一圈圈微波。
湘陽王言——「罰過便既往不究?!?/p>
可世間之事,哪能罰過了便了無痕跡?
思緒正濃,門外一道細(xì)聲打斷了她的沉思。
「娘子,您沐浴已有些時辰了,該出來用早膳了?!?/p>
宋楚楚伸手掬了捧熱水,洗了洗臉,聲音有些低啞地道:「我再泡一會兒?!?/p>
杏兒聞言,輕聲勸道:「娘子今日尚未用膳,泡得太久,對身子不好?!埂?/p>
「我說了,我要再泡一會兒。」她語氣輕,但帶著一絲倔強。
浴房重歸寧靜,她又陷回了自己的思潮之中。她懊悔自己既害了宋清芷,也傷害了爹爹。爹爹可是恨她,才將她匆匆送入王府作妾,讓她去承那位王爺?shù)呐瓪馀c懲罰?
雖…雖然她承認(rèn)自己該受罰,但…湘陽王的手段…
她驀地想起昨夜自己抓緊男子不放,哭求的模樣,吐出的那一句「喜歡」,實在羞的讓她恨不得一頭撞進(jìn)水里,最好一覺不醒。
宋楚楚肌膚嫣紅,忽然覺得浴房太熱了,正想站起身喚杏兒,猛然覺得四肢沉重,似在緩緩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