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拾起,忽見一張略泛黃的箋紙紙邊有些磨損,卻不掩字跡秀麗。
他垂眸一看,眉微挑。
「月下疏影橫斜水清淺?!?/p>
墨色清潤,字跡端凝——是江若寧的筆跡,他再熟悉不過。只是那筆鋒間仍帶幾分稚氣,顯是多年前所寫。
湘陽王唇角微動,正欲輕嘆一聲,目光卻在下聯(lián)定住。
「風來香袖輕拂夢初回?!?/p>
一瞬,指尖微頓。
那行字,筆鋒輕靈自如,帶有一股恣意不拘的灑脫。語氣看似婉約,實則藏著些許調戲之意。夢初回、香袖拂——分明是才子打趣佳人時才會有的風韻。
他緩緩翻至紙背,落款赫然叁字:沉懷琛。
他眼神頓時深了幾分——這名字,不陌生。思忖幾息,腦中忽閃過京中那些流傳于貴女之間的閨閣話題——翰林院沉大人,才名冠京,文章絕倫,在京中素有『清言君子』之譽。
……出自蘇州,當年或許正是江大人的門生。
若他當年未以圣旨搶人,她心中偏向的便是此等男子了罷?
他輕嗤道:「清言君子?倒也……風流得很。」
說罷,指尖一轉,便將那紙箋重新夾回詩稿中。
片刻后,書房門被輕輕推開,江大人回來,眉眼帶笑:「讓王爺久等了。」
湘陽王轉過身,笑意從容:「方才聽江二姑娘所言,那畫是沉府來人取的——可是翰林院沉大人之家?」
江大人聞言一怔,旋即笑著點頭:「正是。沉家與寒舍世交多年,懷琛亦曾受業(yè)于下官門下?!?/p>
后園荷花初綻,碧葉如盤,粉紅輕搖。江若寧與宋楚楚并肩行至水榭,坐于涼亭中小憩。江夫人吩咐婢女取果酪茶點,自個兒也暫行離去。
微風輕拂,亭中一時寧靜。
江若寧斜倚欄桿,目光落在宋楚楚頸間的紫羅巾上,語氣柔和:「你今日這條巾子……色澤倒是好看,只是這天氣已暖,戴著可不熱?」
宋楚楚正彎腰看著荷花,聞言一怔,笑道:「啊……這條巾子……是王爺送的。」
她語氣略急,似欲輕描淡寫帶過。誰知這一俯身,那羅巾便不慎滑落半寸,露出頸側一圈模糊的青痕。江若寧眼尖,眉心輕蹙,眸中掠過一絲疑色,忍不住伸手輕輕撫了撫那系巾的結。
「等等……這里怎么……」
手指一動,紫羅巾向側一垂,那圈痕跡便更清晰些——青紫交錯,如被人勒過,纖嫩肌膚上尚未褪去青印。
宋楚楚猛然反應過來,倏地起身,手忙腳亂地將巾子重新系好,整張臉一下燙紅了。
江若寧瞠然望她半晌,神情復雜,終于輕聲道:「……這,是王爺?」
宋楚楚垂著頭不語,牙齒咬著唇,羞得幾乎要鑽進地縫。
江若寧眼中驚愕,心口微窒,沉聲道:「楚楚,脖子上……不能亂來,那地方……若是用力過猛……」
她語氣不重,卻難掩那種驚懼與擔憂交雜的情緒。
宋楚楚慌忙抬頭,解釋道:「不是……只是那晚……我頂撞了王爺,他不許我說話……就……但他沒真要傷我……」
她聲音愈來愈小,語尾幾近哭腔,彷若在為那夜的驚懼與羞辱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