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續(xù)一（第1頁）

第二節(jié)：醉眼迷離

與午門刑場的肅殺酷寒、血?dú)鉀_天形成刺目對b的，是皇g0ng深處「醉仙閣」的暖香浮動(dòng)，一派醉生夢si的春意融融。

獸口鎏金銅爐里，上好的銀霜炭燒得正旺，跳躍的火焰將偌大的寢殿烘得溫暖如初夏。

空氣中彌漫著甜膩到幾乎凝滯的極品龍涎香氣，混合著西域葡萄美酒的醉人醇香、以及數(shù)名絕se佳人身上散發(fā)的、撩人心魄的異域脂粉芬芳。

絲竹管弦之聲靡靡，如柔滑的綢緞纏繞著聽覺，舞姬輕盈的腰肢在鋪陳開來的波斯絨毯上旋轉(zhuǎn)，薄紗飄飛，yut1若隱若現(xiàn)，編織著一場金粉迷夢。

須發(fā)已見花白的景和帝，半躺在一張鋪著厚厚雪白虎皮的寬大軟榻上，眼神朦朧迷離，顯然已有了分醉意。

他頭枕在一個(gè)身著近乎透明鮫綃紗、肌膚勝雪、容顏妖媚的寵妃腿上，寵妃纖纖玉指正捻起一顆剝好的水晶葡萄，用染著蔻丹的指尖，嬌笑著、帶著刻意的喘息往他微張的嘴邊送：「陛下…啊…張嘴嘛…這可是貢品，最是養(yǎng)人呢…」

另一個(gè)僅著抹x的美人跪坐在榻旁，力道輕柔地為他r0un1e著小腿，眼神媚態(tài)橫生。

「嗯…好…好…甜…」景和帝含糊地應(yīng)著，張嘴接過葡萄，卻又彷佛味同嚼蠟，只是機(jī)械地咀嚼著，汁水順著嘴角流下。

他那雙曾經(jīng)銳利如鷹隼、洞察秋毫的眸子，此刻蒙著一層渾濁的霧氣，目光散漫地落在手中把玩著的一件物事上，對周遭的活se生香似乎渾然不覺。

那是一件巧奪天工、世所罕見的「五毒寒梅琉璃盞」。

薄如蟬翼、近乎無se的琉璃盞壁上，以極細(xì)的金絲和彩se琉璃熔嵌，g勒出五毒蛇、蠍、蜈蚣、壁虎、蟾蜍猙獰之形，毒物盤踞糾纏的中央，卻奇異地綻放著一株玲瓏剔透、冰肌玉骨的寒梅，紅梅點(diǎn)點(diǎn)，在周圍數(shù)十盞g0ng燈的映照下流光溢彩，折s出妖異又驚心動(dòng)魄的美麗。

此等奇珍異寶，價(jià)值連城，尋常人得見一眼已是福分，此刻卻只是帝王手中的玩物。

「陛下，」一個(gè)略顯尖細(xì)y柔、卻帶著不容忽視權(quán)勢的聲音適時(shí)響起。

說話的是躬身侍立在榻旁、身著大紅織金蟒袍的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高德祿。

他臉上堆著恰到好處、滴水不漏的諂媚笑容，細(xì)長的眼睛微微瞇著，如同潛伏的毒蛇，「午門那邊…事兒已了了。

蕭賊伏誅，其滿門罪眷，也已按律處置，乾乾凈凈?！?/p>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恭維與狠辣，「叛國通敵的鐵證如山，奴才們查得清清楚楚，樁樁件件，絕無半點(diǎn)虛假。此等國賊伏法，實(shí)乃陛下圣燭幽微，洞察秋毫，為我大胤千秋社稷鏟除心腹大患，實(shí)乃國朝之福，萬民之幸?。∨艂?，無不感佩陛下圣明！」

景和帝似乎沒聽清，又或者根本不在意這等「喜訊」。

他的注意力全在那琉璃盞壁上游走的毒蛇金紋上，手指無意識(shí)地摩挲著冰涼滑膩的盞壁，渾濁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忽然咧嘴一笑，帶著一種孩童般天真卻又令人心底發(fā)寒的殘忍：「這小蛇…畫得倒活靈活現(xiàn)…咬人疼不疼？」話音未落，他竟像是玩膩了般，隨手一拋！

「啪嚓——！」

一聲清脆悅耳、如同冰玉相擊的碎裂聲，在暖香浮動(dòng)的醉仙閣中驟然炸響！那價(jià)值連城的稀世珍寶，瞬間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五彩斑斕的琉璃碎片，如同毒蛇被剝落的鱗片，四散飛濺，映照著搖曳的燭光和舞姬驚惶的容顏，顯得格外詭異而凄涼。

「哈哈！好聽！這聲音，脆生！b那些咿咿呀呀的曲子有趣多了！」景和帝拍著手，放聲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胡須亂顫，渾然不顧寵妃們驚愕失措的眼神和滿地狼藉的珍寶碎片?！高€有沒有？再給朕摔幾個(gè)聽聽響兒！要更脆的！」

高德祿臉上的笑容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眼底深處掠過一絲y鷙與了然，隨即彎腰的弧度更深，語氣更加恭順諂媚，彷佛在哄一個(gè)任x的孩子：「陛下圣明！天威所至，金石為開！這等俗物，能博陛下一笑，便是它們天大的造化！

奴才這就讓人去庫房，把那些聲音脆亮的玩意兒都取來！」他揮了揮手，立刻有幾個(gè)小太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連滾爬地小跑著去取更多珍玩供其毀壞。

無人察覺。在景和帝拍手大笑、狀似癲狂迷醉的瞬間，他那渾濁眼底深處，一抹冰錐般銳利、沉痛、甚至帶著一絲瘋狂堅(jiān)y的寒光，一閃即逝。

快得如同幻覺，瞬間又被更深的醉意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