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山眼角余光不時往那只素袋子瞥去,手指也下意識地在扶手上輕敲幾下。
他咳了兩聲,舉杯作勢飲茶,實則茶盞早已見底,眼神便順勢斜斜地投向顧夫人,眼中清晰地流露著一個字:
「想?!?/p>
顧夫人捕捉到那眼神,眼尾微挑,面上笑意未減,卻輕飄飄地說了句:
「現(xiàn)在大白天的,你還想喝酒?」
語氣溫柔,笑容里卻帶著一分刀鋒似的。
顧懷山脖頸一縮,眉心一抖,如同被一盆冷水兜頭潑下,立時板起臉來裝正經(jīng),咳了一聲,對一旁的仆人道:
「這酒收起來罷,莫放久了,散了氣,傷了夫人一番心意。」
杜嬤嬤在側(cè)微笑應(yīng)聲,小心的重新托起那紙袋,交給侍婢,緩步退下。
氣氛微頓,顧懷山咳了法,無半分懈怠。
阮承讓坐於上首,微一側(cè)身,沉穩(wěn)受禮,點頭道:
「起來罷?!?/p>
目光在少年身上略作停留,見他衣冠整潔、目se沉靜,不由心中頷首。待他落座於側(cè),便隨口問道:
「久聞賢侄殿試登科,顧家果真書香不墜。如今閑居寧川,不知平日讀習(xí)所學(xué),或另有未來之志?」
這問得并不唐突,語氣和緩,既是長輩關(guān)心,亦是未來親家的本分。
旁人聽來是閑談,實則其中自有幾分探意藏於語間。
顧之禮聞言,神se如常,垂首答道:
「回岳父大人,子安自殿試過後,尚未奉授官職。祖父昔年命子安暫居寧川,以期守孝亦避爭,家中不乏有言,學(xué)生亦不敢輕動?!?/p>
他頓了頓,續(xù)道:「昔年在京時,祖父曾筆錄諸多政務(wù)手札、治官心得,歸鄉(xiāng)時攜回數(shù)冊,子安近來潛心研讀,不敢懈怠?!?/p>
他語氣誠懇,句句謹(jǐn)慎,不夸不怯。
顧懷山聞之,眉宇微舒,眼中露出一絲隱而不露的得意之se。
他側(cè)身看了兒子一眼,淡淡點頭,道:
「他自小便是這x子,不喜張揚(yáng),話少,書倒是肯讀。也虧得他娘看得緊,不然我這老骨頭哪管得了他這些?!?/p>
阮承讓靜靜聽著顧之禮的回應(yīng),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不動聲se地審視著他的每一個字句與語氣。
年僅十七歲,就已登殿試榜列二甲,若放在旁人家中,早是張揚(yáng)不盡的喜事。
可這孩子,言語沉靜,答問周全,既不張狂,也無怯se,處處顧著分寸,半分功名氣都未露出來。
再看他衣襟無皺,坐姿端正,雙手落於膝上,恰如其分,不僵不懈。
言語稱「尚未授官」、「潛心苦讀」,既有謙意,又不見虛矯,言之有物,語中自成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