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幾個送他來的同事低聲議論。
“他最近怎么像變了個人?昨天居然對著咖啡杯發(fā)呆半小時?!?/p>
“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誰知道呢他一直那樣,冷冰冰的?!?/p>
姜島澤閉上眼睛。唯有痛苦能證明他還沒有被愧疚完全吞噬。
公寓的浴室里,姜島澤看著鏡中的自己。水滴從發(fā)梢滑落,在鎖骨匯成細流,最后消失在睡衣領(lǐng)口。他緩緩卷起右袖,在燈下仔細檢視那些針孔。
新的五個,舊的十二個,結(jié)痂的八個。他用酒精棉球擦拭針尖,然后在最新鮮的傷口旁邊,慢慢刺入第十七針。
沒有用到夏至給的別針,因為他想,就算還與不還,那都是別人的東西,不是自己的,他怕自己的污血弄臟屬于別人的物品。
傷口溢出血珠,得到的是莫名的安全感。
針尖繼續(xù)深入,直到觸到神經(jīng)。劇痛順著胳膊竄上太陽穴。鏡中的人影開始傾斜,變成以前那個躲起來的膽小鬼,變成現(xiàn)在這個用疼痛來逃避記憶的懦夫。
“對不起對不起”
淚水砸在手臂,和血水混在一起流淌。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進來,把那渾濁液體照得像灘尸水。想起夏至說過的話,想起葉蒔蘿的綠藤,想起食堂里那些咀嚼著肉塊的人們。
這個世界就是個巨大的消化系統(tǒng),而“他”已經(jīng)被代謝得干干凈凈。
他癱坐在浴室地磚上,看著血珠在地面聚成小小的水洼。
深夜,姜島澤平躺在床。那些針孔隱隱作痛,像無數(shù)細小的爬蟲在啃咬他的皮、他的肉、他的骨頭、他的靈魂。
他閉眼,潮涌般的夢境立刻吞噬了他。
夢里,朋友站在他面前,用手指著自己責(zé)罵。
“小姜?!蹦泻⒄f,“全是你的錯啊?!?/p>
“都怪你,害得我這么痛苦,都怪你見死不救,我才會死。”
“嗯全部怪罪到我身上吧。”
姜島澤想伸手抓住他,想擁抱他??赡泻⒌纳眢w開始崩解、分離,像沙粒一樣從指縫流走。最終消失不見。
“對不起嗚”姜島澤在夢中呢喃,“如果我當時沒有和你吵架如果我追上你”
醒來后,枕頭被淚水浸shi。他抬起手,看著自己布滿針孔的手臂,猙獰、丑陋、下賤、低俗、卑微。忽然大笑。
死人是不會復(fù)活的。
這才是他應(yīng)得的懲罰啊。
他這樣的人,怎么配得上“正常”呢?
“請帶我離開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