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來,溫晚池的影子被拉長又縮短,如同一條不斷被揉皺又展平的舊綢帶。
她拐進公寓樓下的便利店,玻璃門開合的瞬間,一股混著關(guān)東煮的濃郁香氣迎面撲來,熱鍋里放著魚丸、豆腐、蟹棒、白蘿卜、海帶結(jié)、魔芋絲,還有其他用竹簽穿成的串,湯汁咕嘟咕嘟地冒著泡。店員抬頭瞥了她一眼,又低頭刷手機——是張陌生面孔,大概新來的。
溫晚池熟門熟路地走到冷藏區(qū),從貨架上拿了一盒草莓牛奶和幾袋面包,結(jié)賬時看見收銀臺旁擺著的糖果架。五顏六色的玻璃紙在燈光下泛著廉價的光澤,最前排是姜島澤常買放在辦公桌上用于提神的無糖薄荷糖,綠色包裝。她不喜歡吃這種,涼得嗓子和口腔痛。
當時親眼看見姜島澤倒出三粒薄荷糖一起扔進嘴里,眉頭都不皺一下,大受震撼。
“要加這個嗎?”店員指了指糖。
她搖頭,準備離開,然后卻聽見玻璃門再次被推開的聲響。
“一包煙?!?/p>
聲音低而冷,沒有起伏。
等等?好耳熟?誰?
溫晚池的脊背突然僵直——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她假裝整理購物袋,余光瞧見那人修長的指節(jié)叩在柜臺上,青筋在皮膚下虬結(jié)凸起,袖口縮上去一截,露出手腕新鮮的針孔,周圍泛著病態(tài)般的青紫,以及清晰可見的血管。
太瘦了,他現(xiàn)在體重多少斤?
“心情不好?”話脫口而出。
姜島澤聽后明顯怔了一下,沒想到會在這偶遇她,隨即把袖子拉到底?!盎蛟S?!彼锻赍X,接過煙,拆封的動作熟練得刺眼,“倒是你,晚上喝冰牛奶,不傷胃?”
“輻射過的南瓜粥都吃過了,還怕這個?”她故意提起昨天的事。
便利店的白熾燈太亮,照得他眼下的青灰色無所遁形。他似乎笑了,嘴角扯出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還是多擔心自己的身體吧?!睖赝沓卣嬗洺?,可他干出那種見不得人的事也沒好到哪里去。話音戛然而止,他抽出一根煙走出去。
玻璃門外,一只飛蛾因趨光性正拼命撞擊路燈,不知死活。
姜島澤站在路邊,懶散地靠在墻壁上,把煙叼在嘴邊,從衣服口袋里拿出打火機,低頭攏火。煙頭在夜色中忽明忽暗,映著他的側(cè)臉輪廓。
“我沒抽過煙,給我也來一根試試?!?/p>
不請自來,溫晚池領(lǐng)著袋子出現(xiàn)在姜島澤旁邊,跟他伸手討煙抽,像在要糖一樣隨意。
他差點嗆到,煙霧環(huán)繞在四周,“這不像你?!?/p>
畢竟溫晚池在那群同事和學(xué)生眼里簡直就是完美女神啊。情緒穩(wěn)定,細致體貼,很會照顧別人。
“我總得做點不像我能做出來的事?!睖赝沓氐闹讣鈳缀跖龅剿男淇?,握了握手掌,“比如說喝酒不和我這種類型的人沾邊?”
大眼瞪小眼,最后他還是給了。他們兩個人現(xiàn)在真就是私下煙酒都來,但是成年人嘛,合情合理。
她一只手接過煙,學(xué)著他的樣子叼在嘴里,倒是痞里痞氣的。溫晚池踮起腳尖,和姜島澤的煙頭互相接觸,傳遞火星。
距離如此之近,她垂眸,紅光映得唇色愈發(fā)嫣紅。兩顆心臟在靜默中劇烈跳動,近得能聽見彼此錯落的呼吸聲。燃燒的煙草發(fā)出細微的嘶響,白霧在咫尺之間纏綿交織,分不清是誰先屏住了呼吸。
——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