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煙一踏進齋舍,反手便將門輕輕闔上,書匣被她泄憤似的擲在床榻,發(fā)出沉悶一響。而后徑直倒下,雙手交迭枕在腦后,目光盯著帳頂。
紗帳因她帶起的動靜微微晃動,一如她此刻難以平靜的心緒。
“徐子文……這個北侉子!”杜若煙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在齋舍尚能借故錯開時辰,避而不見??蓪W堂之上,日日相對,他偏要尋釁刁難,簡直比陰魂不散的瘟神更難纏!”
她越想越氣,xiong口微微起伏。那人的笑聲、那雙總帶著嘲弄掃過她的眼睛,還有白日里他強行覆上她手背的溫度……一幕幕揮之不去,叫她心煩意亂。她自問從未主動招惹,為何他偏不肯放過?
正兀自生著悶氣,榻沿忽地一沉,杜若煙嚇得一顫,回首一望。
杜若璞不知何時悄步進來,已然坐在她身側。他并未立即出聲,只靜靜瞧著她慍怒的側臉,唇角彎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這就受不住了?”終是開口,聲線溫潤,卻分明裹著調(diào)侃,“若連這點刁難都熬不過,過幾日的花朝節(jié)雅集……你又待如何?”
“花朝節(jié)雅集?”
杜若煙眸光一閃,怨氣未散,倒先被勾起幾分好奇,“那是什么?”
“是書院多年的傳統(tǒng)?!倍湃翳毙煨斓纴恚抗鈪s不離她粉嫩臉龐,“每年花朝,春色最盛之時,書院都會率學子踏青,于驛泉湯池行雅集。不止是賞花賦詩、曲水流觴那般風雅……”他語聲故意一頓,眼底掠過一絲戲謔,“按慣例,夜間需一同入溫泉沐浴,滌蕩身心,并于驛泉共宿一宵?!?/p>
他向前微傾,聲音壓得更低,氣息幾乎拂過她耳畔:“阿晏,我倒想問問,屆時……你該如何是好?”
杜若煙聞言,臉色倏地變了。
如今她在書院沐浴,全仗爹爹以“體弱畏寒,素有隱疾”為由,特允她使用單間。即便如此,她每次皆命白芍將浴桶反復刷洗,熱水燙過,再灑上層層花瓣與香露,方才勉強入內(nèi)。
想那踏青游春、曲水暢詠,本是極合她心性的雅事。可若要她與一眾男子……同浸一池、袒裎相對?!
只稍一想,便覺耳根燒燙,心跳如鼓。這是萬萬不能!
“哥哥!”她急得一把扯住了杜若璞的衣袖,眉眼發(fā)顫,“這……這絕不行!你可有法子?”
杜若璞垂眸看著妹妹,神色溫潤,唇角卻似藏笑。他覆上她的手背,輕輕拍了拍,語聲安撫。
“莫慌?!彼σ馍畛?,語氣卻穩(wěn)如磐石,“你既‘身有隱疾’,自當別論。我會先行打點,稟明山長,為你單獨安排一處私湯?!?/p>
話音未落,人已俯身更近,唇幾乎貼著她的耳廓,呼出的氣息滾燙,帶著不容錯辨的曖昧。
“你就在那兒……乖乖等我?!?/p>
“等我過來,與你……同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