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過來,與你……同浴。”
最后兩個字,他咬得極輕,極緩,像鵝羽搔過心尖,卻驟然點起燎原之火。
杜若煙整張臉霎時紅透,連雪頸都染上緋色,心跳慌得沒了章法,想斥他放肆,唇瓣翕張,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睜大一雙杏眼,又羞又惱地瞪著他。
杜若璞靜坐榻沿,看著妹妹這般羞窘情態(tài),眼底笑意漸深。
他原只視花朝節(jié)為尋常雅集,此刻卻驀然心生期待。忽想見溫泉霧靄中,她青絲shi濡、惶然無措的模樣;想見月下泉邊,她可會仍因他一句話便頰生紅云。
此念一起,竟再難抑。溫潤眸底暗流涌動,他忽然覺得,今年的花朝節(jié),或許會是他此生所歷,最難忘懷的一次。
仲春叁月,百花次第,山中草木已換新綠。
清晨,松山書院一眾學(xué)子青衣素帶,沿著山徑迤邐而行,踏青前往驛泉。沿途桃李芳菲,杏雨梨云,恰是春色如許,入眼皆成畫境。
杜若煙隨在人群之中,雖也賞看春景,心下卻總縈繞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忐忑。
兄長那句“同浴”的低語,如羽毛般不時搔刮著她的心尖,讓她耳根微熱,目光不由自主便瞥向走在前方不遠處的杜若璞。他正與李文博閑談,側(cè)影清雅,舉止從容,仿佛昨日那番撩人之語并非出自他口。
午后時分,驛泉已至。但見一處庭院依山而筑,泉霧縈繞,院內(nèi)遍植花木,此時正值繁花似錦,幽香浮動。
此番雅集,杜珂與孫懷瑾均未親至,似有更為緊要之事、更需面見之人,在這花朝節(jié)當日處理。唯有張山長與書院幾位助教陪同眾學(xué)子前來。
張山長于庭中主持儀式,眾學(xué)子焚香祭拜花神,吟詠詩詞,曲水流觴,一時間雅樂聲聲,文采風(fēng)流,倒是一派融洽景象。
唯有徐子文,目光時不時掠過人群,落在那個刻意躲在人后、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杜晏”身上,嘴角噙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玩味。
及至申時,儀式既畢,張山長揚聲笑道:“諸君,泉湯已備,可盡滌塵煩,暢敘幽情!”
眾人歡聲相應(yīng),紛紛向湯池所在走去。杜若煙心頭一緊,正欲悄步退向哥哥早先所指的私湯方向,忽聞徐子文揚聲道:“杜晏兄步履匆匆,這是欲往何處去?莫非……又要獨享清靜不成?”
徐子文這一聲不高不低,正好截住了杜若煙的步子。幾位學(xué)子目光隨之聚來,帶著幾分探究。
杜若煙身形微頓,袖中的指尖悄然收緊。她穩(wěn)住心神,轉(zhuǎn)過身來,面上已是一派溫雅平靜,朝著徐子文的方向略一拱手。
“子文兄說笑了。只是在下素有舊疾,畏寒畏潮,張山長體恤,特準我使用僻靜處的私湯,以免擾了諸位雅興?!?/p>
她語氣不卑不亢,理由也正大光明,讓人挑不出錯處。
徐子文卻挑眉一笑,非但沒就此作罷,反而踱近幾步,目光在她緊繃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慢悠悠道:“舊疾?我觀晏兄平日精神爽朗,未見羸弱。今日百花共賞,你獨自離席,豈不辜負良辰?還是……另有什么緣由?”
最后幾個字,他刻意放緩了語調(diào),目光也變得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