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陳府都籠罩在一層陰霾當(dāng)中。
自前朝始,門閥勢力便不斷膨脹,以當(dāng)時的王崔鄭盧四姓為首。
改朝換代,但門閥不倒。
陳家既沒有百年底蘊(yùn)的傳承,又非有從龍之功的勛貴,能嶄露頭角并發(fā)展至如今躋身一流門閥之列,離不開陳老爺子年輕時的大膽行為。
藥味濃重的房間內(nèi),壓抑而沉悶,陳文益的粗喘聲十分嘶啞,聽得人揪心。
閑雜人等都屏退,陳文益看著跪在床邊的孫子,輕輕拍了拍床榻:“來,清言,坐到祖父身邊來?!?/p>
陳宴坐過去,握住了祖父蒼老的手。
陳文益渾濁的老眼端詳著這個最出色的孫子,露出個笑容:“咱爺孫倆好久沒好好說過話了?!?/p>
陳宴的聲音又低又?。骸白娓傅慕虒?dǎo),孫兒銘記五內(nèi),半句不曾忘懷?!?/p>
陳文益哼笑一聲,粗喘道:“胡講,兩次家法是為什么受的?”
他嘆息:“可惜啊,時至今日,我都沒見那姑娘一次。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能讓你甘愿受兩次家法?我以為我見過她,后來才知道認(rèn)錯了,我見的是鄭老太君的外女傅氏?!?/p>
陳宴繃緊唇角,深覺愧悔。
“孫兒……無法帶她來見您?!?/p>
沒有立場,也沒有理由,況且葉緋霜也不會愿意的。
“罷了,罷了。”陳文益笑嘆,“我活這么大歲數(shù),早知世上并無盡善盡美之事。”
他目光變得幽遠(yuǎn),說起了從前:“當(dāng)年,我提議舉辦文試,是為國、為民,也是為了陳家。雖然給陳家?guī)碓S多危機(jī)與苦厄,但好在挺了過去,陳氏一族發(fā)揚(yáng)壯大。”
陳宴雙目通紅地看著祖父,難掩敬意:“祖父一生為國為民、殫精竭慮,您的清名偉績世人共睹,陳氏后人必永志不忘。”
陳文益搖頭:“虛名何足掛齒?清言,我這次出海,見識匪淺。番邦小國雖地窄人稀,但其鼓勵海事、革新匠技,百姓倒也安居樂業(yè)?!?/p>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沉痛:“反觀我朝,看似四海升平,其實沉疴已久。雖有文試武試,但有才而不得志者依舊不計其數(shù)。
軍備松懈,除了謝家軍,無可戰(zhàn)之兵。
徭役太重,百姓們苦不堪言。
國庫歲入,不用于革制練兵,反而耗于冗官豪強(qiáng)……”
說到此處,陳文益劇烈咳嗽起來:“我朝如今,不如大晟富庶,亦不如北戎兵強(qiáng)。若兩國來犯,后果不堪設(shè)想。我若還能年輕二十歲,一定要再拼一拼??上О。上?,沒辦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