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真心?”山羊胡嗤笑一聲,渾濁的眼珠里滿是鄙夷,“值幾個錢?你這黃毛丫頭,怎知我爬上這位子流了多少血汗!讓我拱手讓出畢生心血?簡直笑話!換做是你,你肯嗎?!”
“你的心血?”伊莉絲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厲,字句如冰珠砸落,“數(shù)十載為一地之主,你盡過一天領(lǐng)主的職責(zé)嗎?搜刮民脂民膏,縱容手下欺行霸市,動輒增稅,買賣良民……哪一樁不足以解釋你今日的結(jié)局?”
“哼,成王敗寇,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無非是為殺我找借口?!彼@然半句也未聽進(jìn)去,反而伸長脖子,半闔眼瞼,擺出一副引頸就戮的姿態(tài),“要?dú)⒈銡?,悉聽尊便。?/p>
伊莉絲眼底最后一絲猶豫沉靜下來。她輕輕勾了勾手指。
洛蘭便帶著兩名士兵,將肩頭淌血、面如死灰的狗剩像丟垃圾一樣扔在山羊胡腳下。
兩個失敗者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竟碰撞出一種荒謬的、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蕭瑟。
“作為一位血統(tǒng)純正的貴族,我尊重你最后的榮耀。”伊莉絲淡淡開口,示意左右,“給他松綁。”
繩索應(yīng)聲而落。
山羊胡揉著發(fā)麻的手腕,尚未琢磨透這女人的意圖,便又聽到她的聲音悠然響起:
“哦,對了,方才想起一事。關(guān)于妓院那晚,以及沙塔爾……”
狗剩聞言,渾身劇顫,如同瀕死的蛆蟲,拼命地想要拱離山羊胡的腳邊。
伊莉絲卻不急不緩,繼續(xù)說道:“猜猜,是誰向我通風(fēng)報信,走漏了風(fēng)聲?又是誰,提供了買走沙塔爾的金幣?有些人視你為盟友,而有些人,只想做那左右逢源的墻頭草。”
“澤利爾……!”山羊胡的嗓音驟然壓得極低,如同困獸的嗚咽,其中翻涌的怒意與殺意卻澎湃得令人膽寒。
狗剩如芒在背,連滾帶爬地?fù)湎蛞晾蚪z腳邊,扭頭對山羊胡擠出一個扭曲到極致的笑容,尖聲道:“我不怕你!如今你我一樣,都是階下囚!”他轉(zhuǎn)而向伊莉絲急切投誠,眼中燃燒著孤注一擲的希冀,“城主大人!快,快殺了他!從此艾爾瓦德就唯您獨(dú)尊了!”
“你說的不錯,狗剩?!?/p>
狗剩仿佛看到了一絲曙光。
然而,下一秒,山羊胡猛地奪過身旁士兵腰間的佩劍,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捅穿了他的身體!
狗剩的諂媚凝固在臉上,轉(zhuǎn)化為難以置信的驚愕。
他低頭看著沒入身體的劍刃,又緩緩抬眼看向伊莉絲——她的嘴角,分明沒有一絲笑意。
溫?zé)岬难鹤陨硐侣娱_來,視野逐漸被猩紅模糊。
意識抽離之際,伴隨著城頭逐漸升起的陽光,他仿佛看到了許多年前那個剛剛踏入艾爾瓦德的年輕自己——衣衫襤褸,滿面塵灰,唯一的愿望,不過是能在這座繁華都市里找到一份糊口的活計,不再挨餓。
僅此而已。
那時的自己……叫什么名字來著?
他卻再也記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