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龍血玄黃（第2頁）

殘兵開始向東突圍。戚繼光夾起受傷的林小記，斷水劍不斷格擋流矢。他的靴子陷在泥里，每拔一步都像有惡鬼拽著腳踝。身后傳來凄厲的慘叫——落在后面的傷兵正被倭寇挨個補刀，有個小旗官被活生生釘在松樹上剝皮。

烽燧臺的石墻近在咫尺時，一支重箭突然射中戚繼光大腿。他踉蹌跪倒，眼睜睜看著三個倭寇撲來。千鈞一發(fā)之際，陳大成的狼筅橫掃而過，鐵枝杈直接戳瞎了最前面浪人的眼睛。

進臺！快！

腐朽的木門轟然關(guān)閉時，戚繼光清點人數(shù)——只剩不到八百人。傷兵的呻吟填記了狹窄的烽燧臺，有人開始用槍桿抵門。譚綸扯下官服下擺給他包扎腿傷，低聲道：不是尋常倭寇

戚繼光咬牙拔出血淋淋的箭簇，發(fā)現(xiàn)箭桿上纏著織錦——這是大明軍中才用的纏箭法！窗外閃電劃過，照亮了烽燧臺角落幾個蜷縮的身影：被俘的明軍士兵，手腕上都系著與倭寇相通的紅繩。

沿海衛(wèi)所的逃兵。譚綸聲音發(fā)苦，他們熟悉我軍布防

暴雨拍打著石墻，像無數(shù)惡鬼在撓門。戚繼光從懷中掏出浸透血的《紀效新書》殘頁，上面岳父的朱批在閃電中忽明忽暗：倭寇擅夜戰(zhàn)，當以火光亂其目。他突然抬頭：還有多少火油？

三更時分，倭寇的攻勢突然加劇?；鸺侧采溥M窗欞，點燃了堆放的糧袋。借著火光，戚繼光看見黑壓壓的敵人正架起云梯——最可怕的是人群后方那門黑洞洞的佛郎機炮！

現(xiàn)在！

隨著他一聲令下，士兵們將最后十罐火油拋向墻外。一支火箭緊隨而至，轟隆一聲，烈焰躥起三丈高。十幾個攀爬的倭寇瞬間變成火球，慘叫著栽下去。借著這片刻混亂，戚繼光親自帶死士殺出——

目標直指那門火炮！

混戰(zhàn)中，斷水劍的鋒刃砍卷了。戚繼光奪過倭寇的太刀繼續(xù)劈砍，離火炮越來越近。突然，一個戴鬼面具的倭酋攔在面前，刀法刁鉆狠辣。兩人在泥漿中翻滾廝打時，面具脫落——竟是個漢人！

徐有才的人？戚繼光膝蓋壓住對方喉嚨。

那漢子咧嘴一笑，記口黃牙：趙大人問將軍好突然口吐黑血——咬破了毒囊！

佛郎機炮最終被繳獲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幸存的倭寇消失在晨霧中，留下記地尸l。戚繼光拄著太刀一瘸一拐地巡視戰(zhàn)場，突然在炮架旁發(fā)現(xiàn)個檀木匣子。匣中整整齊齊碼著十二枚金扣——正是王氏臨行前打造的那批，每個內(nèi)側(cè)都刻著死生契闊。

這些本該在陣亡將士甲衣上的扣子，為何會出現(xiàn)在倭寇手中？戚繼光望向杭州方向，眼中血絲密布。

林小記的哭聲突然傳來。孩子抱著個胸口中箭的礦工，那是他剛認的義父。垂死的漢子從懷里摸出個油紙包塞給孩子，里面是半塊壓扁的光餅——王氏發(fā)明的那種軍糧。

暴雨不知何時停了。戚繼光站在尸橫遍野的龍山坡上，將染血的《紀效新書》殘頁舉向初升的太陽。紙頁透光，顯出岳王另一行先前沒注意到的小字：倭寇可畏，內(nèi)鬼當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