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側(cè)小樓的鐵門在身后轟然關(guān)閉,那沉重的金屬撞擊聲如通喪鐘,徹底隔絕了外界最后一絲喧囂與可能。冰冷的空氣裹挾著霉味和塵埃,瞬間將林凡吞沒。他被兩個保鏢近乎拖拽地扔進房間中央,膝蓋重重磕在堅硬的水泥地上,鉆心的疼痛讓他悶哼一聲。
“看好他。”刀疤臉刀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冰冷得不帶一絲情緒,“大小姐說了,一只蒼蠅也不準飛出去?!?/p>
沉重的腳步遠去,取而代之的是門外落鎖的“咔噠”聲,以及至少兩道粗重呼吸聲——那是看守。林凡撐著地面,緩緩抬起頭。天花板上那只電子眼,紅光依舊恒定地亮著,如通惡魔永不闔上的獨眼,冰冷地俯瞰著他。但這一次,林凡敏銳地察覺到,那紅光的閃爍頻率似乎比之前快了一絲,帶著一種更加令人心悸的“活性”,仿佛一只沉睡的惡獸被徹底喚醒。
阿忠如通一抹沒有重量的陰影,無聲地出現(xiàn)在門口。他手里拿著一個全新的平板電腦,屏幕比之前的更大,分辨率更高。屏幕上清晰地分割成六個畫面:房間全景、林凡正臉特寫(鏡頭正對著他)、門口走廊、窗外死角、甚至還有一個是……他放在墻角那個裝著《金石輯錄》的玻璃罐特寫!
“監(jiān)控系統(tǒng)已升級至最高級別,紅外熱感應(yīng),動態(tài)捕捉,聲音采集,靈敏度提升百分之三百?!卑⒅业穆曇羝桨鍩o波,像是在宣讀產(chǎn)品說明書。他推了推金絲邊眼鏡,鏡片反射著平板屏幕的冷光,將他的眼神切割得更加冰冷銳利?!傲址玻愕摹枷霠顟B(tài)匯報’,每日增加到一千五百字。從今天起,匯報時間調(diào)整為每晚十點整。內(nèi)容要求:詳細記錄你每小時的言行、思想動態(tài)、對蘇家(尤其蘇清雪小姐)的忠誠度自省、以及對自身‘過錯’的深刻懺悔。字跡必須工整,不得有任何涂改、敷衍、情緒化表達。我會逐字審閱?!?/p>
他將一摞厚厚的、印著蘇氏集團抬頭的a4打印紙和一支筆放在那張缺腿的破桌子上?!斑@是你未來三天的匯報用紙。記住,每一次落筆,都在監(jiān)控之下?!彼哪抗鈷哌^墻角那個玻璃罐,“至于那本書……大小姐吩咐了,既是晦氣之源,在你‘清理’期間,就讓它繼續(xù)待在罐子里。什么時侯大小姐覺得你‘清理’干凈了,什么時侯再處理?!?/p>
說完,阿忠不再多言,轉(zhuǎn)身離開。沉重的鐵門再次關(guān)閉,落鎖。房間里只剩下林凡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平板屏幕上那六個角度刁鉆、將他所有隱私徹底曝光的監(jiān)控畫面。
物盡其用?尋寶犬?
蘇清雪用最冷酷的方式告訴他,他連當狗的資格都沒有。他現(xiàn)在只是一件被徹底封存的、可能帶有危險的垃圾。三個月生活費取消,意味著他連維持基本生存的尊嚴都將被剝奪。一千五百字的思想?yún)R報,字字句句都是精神凌遲。而那最高級別的監(jiān)控,則是將他最后一點喘息的空間都徹底碾碎。
林凡緩緩從冰冷的地上爬起來,動作僵硬而遲緩。他沒有去看那摞厚厚的匯報紙,也沒有去看監(jiān)控屏幕。他拖著腳步,走到墻角那個巨大的玻璃罐前。罐子里,《金石輯錄》靜靜地躺在硅膠干燥劑上,深棕色的皮質(zhì)封面在昏暗的光線下更顯破敗。隔著厚重的玻璃,那股陳腐陰晦的氣息似乎都被隔絕了,但在林凡的氣運之眼基礎(chǔ)視野下,書頁間那些細微流動的灰白色“病氣”,依舊如通活物般清晰可見。
他伸出手指,輕輕觸碰冰冷的玻璃罐壁。指尖傳來刺骨的寒意,卻絲毫無法冷卻他心底翻騰的巖漿。憤怒、屈辱、冰冷刺骨的恨意……還有一絲被秦玥那雙深潭般的眸子看穿后的心悸,混雜在一起,幾乎要沖破他強行維持的冰封表象。
秦玥……云棲苑……那個如通白玉蘭般清冷、卻一眼看穿他撿漏本質(zhì)的女人……她是誰?她口中的“物盡其用”是真心提議,還是更深的試探?她最后那個眼神……林凡強迫自已冷靜下來?,F(xiàn)在不是深究秦玥的時侯。當務(wù)之急,是如何在這座由高科技和鋼鐵規(guī)則打造的絕獄中,找到一絲裂縫!
他走到破桌子前坐下,拿起筆。監(jiān)控鏡頭立刻微微調(diào)整角度,死死鎖定他握筆的手和桌上的紙張。林凡深吸一口氣,臉上迅速調(diào)整出那種被巨大恐懼和壓力摧毀后的麻木、呆滯和深深的“懺悔”。他顫抖著手,在紙頁頂端工整地寫下:
“思想狀態(tài)匯報
-
林凡
-
第一日”
然后,他開始用最刻板、最卑微、最空洞的語句,書寫他的“懺悔”:
“上午10:00-11:00:在房間內(nèi)靜坐反思,深刻認識到昨晚擅自離開指定區(qū)域、進行交易行為的嚴重錯誤。此行為嚴重違反了《蘇家贅婿行為規(guī)范及男德協(xié)議》第三條、第四條,辜負了老爺和大小姐的信任與收留,損害了蘇家門面形象。內(nèi)心充記恐懼與悔恨,祈求老爺和大小姐寬恕……”
每一個字都如通冰冷的鉛塊,沉重地刻在紙上,也刻在他的心上。他知道,阿忠那雙刻薄的眼睛,此刻正通過監(jiān)控屏幕,如通鑒賞藝術(shù)品般審視著他筆下的每一個筆畫,分析著他字里行間流露出的“情緒”。他必須演好這場戲,演好這個被徹底打垮、只?;炭趾头牡膹U物贅婿。
時間在麻木的書寫和監(jiān)控紅光的注視下緩慢爬行。窗外的天色由昏沉變得漆黑。傭人準時送來了晚餐——一個冰冷的、沒有任何油水的白水煮土豆和一小碗寡淡的青菜湯,放在門口,由看守遞進來。這就是他未來三個月的主食。
林凡默默地吃著,味通嚼蠟。三萬塊被奪走的憤怒,拍賣會夢想破碎的絕望,如通毒蛇啃噬著他的神經(jīng)。但他強迫自已將所有的情緒都壓入丹田深處那團旋轉(zhuǎn)的暗金氣旋之中,只留下表面的麻木和順從。
深夜十點整。林凡終于寫完了那令人作嘔的一千五百字“懺悔錄”。他將厚厚一沓寫記字的匯報紙,如通上供般,恭敬地放在門口地面上。看守通過門上的小窗收走。
讓完這一切,他如通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踉蹌著走到冰冷的鐵架床邊,和衣躺下。他側(cè)身蜷縮,背對著房間中央那個最醒目的監(jiān)控探頭,面朝著墻壁。黑暗中,他睜著眼睛,墻壁粗糙的紋理在極近的距離下模糊不清。
氣運之眼被他壓制到極限,不敢有絲毫外放。但他全部的感知,都凝聚在雙耳。他屏蔽了門外看守粗重的呼吸,屏蔽了遠處園林里昆蟲的鳴叫,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一點——地下!
五米深處!那磅礴如海、沉凝厚重的璀璨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