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第1頁）

“你啊，少抽點煙?！瘪謸u搖頭，不贊成的說。

“媽，包給我拎，您來推著爸。”魏武強伸手搶過覃媽拎的軍綠色旅行袋：“呵，這裝了什么？還挺沉。”

“我媽，”覃梓學想著好笑，卻也有著要轉(zhuǎn)移覃媽唏噓情緒的意思，語調(diào)輕松：“給你帶了溝幫子燒雞，怕你坐飛機餓著?！?/p>

魏武強一挑眉毛，伸手把別在腰上的尋呼機打開：“哪能啊，媽你看飛機上吃的還可以吧?！?/p>

“這不是頭回坐嘛?！瘪麐尣缓靡馑嫉牟亮瞬裂劢堑臍垳I，長呼口氣：“那個燙頭發(fā)的服務員特熱情，看我喜歡吃還給我塞了好幾個那種小面包在包里，說什么歡迎我們返程還坐她們航班?！?/p>

覃梓學跟魏武強對視一眼，都笑了。

正說著話往機場出口走，魏武強的尋呼機響了。

男人拿起來一看：“得，說了不讓來，還是來接了。爸媽，我生意上一個關系不錯的老陳，開車來接咱們了?！?/p>

老陳是個精干黑瘦的中年人，典型廣東人長相，說話帶著口音，卻特別熱情。

“老陳說先送咱們?nèi)ベe館，晚上定了位置請咱們?nèi)ヌ仗站映燥?，他家的烤乳豬和點心都還不錯，大廚是香港過來的。”

老陳一邊開車一邊操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加入，笑的開朗：“我系講不好普通話的啦，魏生會講。陶陶居這兩年還不錯，名滿省港澳，國家領導人都表揚，香港那邊也有人來吃的啦……”

覃媽聽的費勁，偷偷瞄了眼自家兒子。兩人交換了個意會的眼神，都看出對方憋著的笑意。

車子開得快，很快進了市區(qū)。

聽著副駕上魏武強跟老陳交談偶爾冒出來的兩句似是而非的粵語，覃梓學覺得新鮮又好笑，朦朦朧朧有了點困倦，大腦里還在想著，這家伙接受新鮮事物倒是快……

“羅大姐也是個命苦的。沒出嫁時候家境倒是好，是個富小姐。十八歲時候遇著自家先生，那時候鬧革命啊，她家先生是個當兵的，還是個國民黨大官，嫁過去也是郎才女貌當官太太享福去了。后來打跑日本鬼子又內(nèi)戰(zhàn)，羅大姐跟著先生到處跑，上海重慶的，一直不得消停。解放前，上頭下了命令說要往臺灣去。她先生是要帶著她跟兒子一塊兒的，誰知道事發(fā)突然，隊伍接到命令說走就要走，那會兒他們兒子高燒不退，羅大姐抱著孩子，兵荒馬亂的連輛黃包車都叫不著，一個弱女子愣是撐著跑了幾里地，把孩子送去了醫(yī)院。等第二天孩子退燒了，羅大姐才知道，她先生前一天晚上坐船去了臺灣。軍令如山，沒法子。這一走，就是四十年……”

覃媽不勝唏噓，拍了下座椅扶手：“她家成分不好，六七十年代那幾年挺遭罪的，好在她兒子爭氣，老老實實讀書，又能吃苦，工作之后談了個對象，是老紅軍家的閨女。這閨女人挺好，也知道心疼人，就是有一點，不能生養(yǎng)。后來，羅大姐兒子借著這個關系，參了軍，也不是那種要去打仗的兵，就什么乙種兵什么的，我也不懂，反正羅大姐意思，就是搞后勤的，施工啊，營建啊啥的，挺穩(wěn)當?shù)?。羅大姐想的也挺開，不能生養(yǎng)就不能生養(yǎng)吧，兒子媳婦兒兩人好好的過日子比什么都好。誰知道后來越南那邊鬧事，形勢越來越嚴重，就連羅大姐她兒子這樣不會打仗的兵都派過去了?！?/p>

覃爸聽的入神，點了點頭。十年前那場戰(zhàn)爭他多少知道的清楚些：“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負責戰(zhàn)斗的甲種師不夠，乙種師也上戰(zhàn)場了。乙種師新兵多，沒戰(zhàn)斗經(jīng)驗，所以那次傷亡嚴重。”

“可不是嘛，”覃媽接話：“羅大姐兒子說是就死在那次反擊戰(zhàn)中了，他們進村莊，里面就幾個女的在河邊洗衣服，他們也沒提防，咱解放軍不欺負老弱婦孺。誰知道那幾個不是普通的村婦，是偽裝的越南女特務，順洗衣盆里頭撈出槍，就把羅大姐兒子他們那一只隊伍給打死了。羅大姐兒子就葬在廣西那邊烈士陵園了。她這回說是趁著腿腳還算利索，先跟先生約了看能不能在香港見一面。然后再去陵園看看她兒子，也算是了了自己這輩子的心愿?！?/p>

這些個話陸陸續(xù)續(xù)的，在飛機上時候覃梓學都聽了個大概。

只是這會兒再由自家媽轉(zhuǎn)述出來，還是令人覺得心情頗為沉重，感慨世事無常。

魏武強倒是頭回聽：“那這個羅姨可是夠命苦的?！?/p>

“誰說不是呢?！瘪麐屧倏纯醋约疫@倆，心里甭提多踏實了：“咱小老百姓，一輩子圖的，不就是個平平安安麼?！?/p>

看了眼手表，時間也不早了。覃梓學站起身：“爸媽，這都快九點半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我和武強就在隔壁，1217，有事你去叫我們?！?/p>

“這賓館的床用席夢思，還不如住招待所呢?！瘪中『⑺频谋г梗骸疤?，一翻身都使不上勁兒?！?/p>

覃爸一輩子睡慣了木板床，對于這種“又軟又彈沒著沒落”的床墊一百個看不上眼。是以早幾年席夢思風潮席卷全國，魏武強自是不在乎那點小錢，趕了潮流第一批給自己小家買了一張。待到試了下果然不錯后，提出要給倆老人買，覃爸愣是不同意。

“爸，”魏武強晚上跟老陳喝了點小酒，不多，完全不至于醉卻讓他情緒頗高，喊爸喊得毫無壓力：“你試試這床墊。這花園酒店可是咱國內(nèi)第一批五星級酒店，據(jù)說床墊什么的都是美國進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