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1頁）

“胡小北?！瘪鲗W(xué)尷尬的發(fā)現(xiàn)，自己只有一個搪瓷缸子，想給客人倒水都沒辦法：“他還沒回來。你坐，坐下歇歇。”

沈紅哦了一聲，瞟了一眼半敞著的房門，也不知道覃梓學(xué)是不是為了避嫌。不自覺的單手覆在棉衣下顯懷的肚子上。

房間里出現(xiàn)了短暫的沉默，畢竟倆人都不是擅長交流的性格，原本關(guān)系也不是走的特別近那種。

“我聽我公公說，征兵完了會有一次招工，可能過了年就得走。鋼廠就在咱們那邊郊區(qū)，分配到東安這邊指標(biāo)不多?！鄙蚣t飛快的低聲說著，像是極力要掩藏住什么情緒一樣：“按說這次招工我們這批人沒資格，下鄉(xiāng)的時間不夠，可是情況特殊，具體怎么特殊我也不清楚?！?/p>

女人咽了下口水，自始至終低著頭，都不跟覃梓學(xué)眼神交流：“覃哥你想想辦法，過了這次，再有機(jī)會不知道幾年后了?！?/p>

覃梓學(xué)給這么大的消息震住了，磕磕巴巴的：“可、可是，鋼廠啊……”

沈紅抬頭，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像是下了什么決心：“先回去了再說。鋼廠是不比大學(xué)里，可是覃哥你看看我們。我們有什么錯，要到這地方來？！”女人情緒有點(diǎn)激動：“我是覺悟不高。我就想著，我好好讀書，以后找個體面工作。現(xiàn)在呢？”

房間里的氣氛有些壓抑。上山下鄉(xiāng)支援建設(shè)是知識青年的光榮，可是到底有多少人心里真是這么想的就難說了。

“不說這個?！鄙蚣t大概也覺得自己有點(diǎn)失態(tài)，深呼吸，閉了下眼睛又睜開：“我今天來，就是想讓覃哥你心里有個數(shù)，早點(diǎn)做準(zhǔn)備。聽說這次的名額指標(biāo)是顧鎮(zhèn)長親自抓，評選標(biāo)準(zhǔn)也比較嚴(yán)苛，有一條是群眾路線評議。咱們這群人里面，在這里人緣最好的就是覃哥你了?！?/p>

從來的那天一直盼著的消息突然出現(xiàn)，比起欣喜，覃梓學(xué)此刻更多的是茫然。

這就……有機(jī)會回城了？

看著男人魂游天外的樣子，沈紅有點(diǎn)急：“我說的是真的！這么難得的機(jī)會！”

“我，”覃梓學(xué)困難的找回聲音：“我想想。”

“你、你，”覃梓學(xué)覺得有點(diǎn)不安，不知道為什么。男人干巴巴的挖空心思找話題：“這得有四五個月了吧？周志剛?cè)ゲ筷?duì)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就這么簡單兩句話，把沈紅眼圈說紅了。

女人狼狽的側(cè)過臉抹了抹眼角，自嘲的語氣：“嗐，這種小地方的男人就那樣。不讀書，還以不讀書為榮。喝大酒吹牛逼，啥本事沒有，打老婆能耐的很。走了也好。”

覃梓學(xué)尷尬的恨不能挖個坑把自個兒埋起來，喏喏的：“會不會有啥誤會，周志剛?cè)送玫摹?/p>

“不喝酒是個人，喝了酒就不是個東西?！鄙蚣t也是憋狠了：“我真是瞎了眼。”

頓了頓女人又說：“我不知道我這輩子還能不能回城?！鄙蚣t垮下肩膀，像是一下被看不見的重?fù)?dān)壓倒了：“其實(shí)我挺后悔的?！?/p>

沈紅沒說明，可是兩人心知肚明，她后悔的是什么。

勉強(qiáng)笑笑，沈紅撩了下落下來的發(fā)絲，別在耳后：“覃哥你是個好人，他們都排擠你也是嫉妒。你找機(jī)會離開吧，不該讓這種小地方困住你的一身才學(xué)?！?/p>

“你小子怎么這么驢性！”王書記嗓門極大的指著魏武強(qiáng)，眉頭都擰成鐵疙瘩了：“多大個事兒不能好好講，跟自個兒同志動拳頭！你看看把小王打的！”

王書記指了指邊上站著的王文宇，那一臉青紫瘀傷太過精彩紛呈，王書記看了一眼趕緊挪開視線了，眼角肌肉抽了抽：“魏武強(qiáng)，你還不趕緊跟小王道個歉！那啥，小王你也別杵這兒了，趕緊去衛(wèi)生所看看，抹點(diǎn)紫藥水啥的，你放心，我肯定狠狠批評小魏，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p>

王文宇紅了眼圈，聲音哽咽：“書記，你給我評評理。本來我不想說的?！鼻嗄晖Ａ送?，像在忍耐很難受的情緒，落在魏武強(qiáng)眼里就覺得他太能裝，還是欠揍。

“我接到家里二姐電報，我媽查出癌癥……晚期了……”

辦公室里悄無聲息，只聽到王文宇的嗚咽在繼續(xù)：“為人子女不能侍奉母親病榻之前，我覺得很羞愧?？墒亲怨胖倚㈦y以兩全，為了國家的建設(shè)，我甘愿在國家需要我的地方奉獻(xiàn)青春……今天不過是我聽到這個消息太過悲傷，走路時候沒留意，擋了他的道兒，他就動手……”

魏武強(qiáng)聽傻了，抬手指著他，張口結(jié)舌半天蹦不出一個字。

這小子nima太陰險了！早不說，這會兒在王書記面前說，搞得老子多不講理一王八蛋似的！而且那一套一套的，真他媽……氣死老子了！

王書記狠狠瞪了一眼魏武強(qiáng)，一巴掌排掉他舉著的手指：“怎么著？治不了你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