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國慶簡直跟說書先生一樣,搖頭晃腦的:“我們一看那大黃狗跟瘋了似的咆哮著沖過來,都嚇跑了。小林一開始還裝模作樣,等到大黃狗拱著擠著,把本來就不結實的木柵欄給撞散了,這才嚇得屁滾尿流的跟著跑。后來到了被大黃狗攆上,在他屁股蛋子上結結實實咬了一口,給他咬的哭爹喊娘的,鼻涕都哭出泡了……”
聽到被狗咬了屁股,覃梓學似笑非笑的斜睨了魏武強一眼。眼波流轉間,生生把男人看的心里起了毛邊。
“你這不算啥?!蔽嚎偤攘丝诰疲筮诌纸釉挘骸拔覀冃r候招貓逗狗的事兒也沒少干。我們班有個熊孩子,大伙兒都叫他小明。這小孩淘啊,特別犯嫌。上樹掏鳥下河摸魚那都不算啥,還二百五的去山上找蜂窩,嘴巴饞想吃蜂蜜。結果蜂窩捅下來了,這小子被一群蜜蜂攆著跑。要說小明也不是沒腦子不要命,他早都瞧好了,離蜂窩不遠就是水泡子。大夏天的,他跳進去憋會兒氣,蜜蜂找不著仇家也就散了?!?/p>
看著自己成功吸引了注意力,魏武強得意的清清嗓子繼續(xù):“常在河邊走哪有不shi鞋?小明這熊孩子把自己泡水里叼著根能通氣的草管兒憋了三分鐘,出來的時候蜜蜂群倒是散了。可他回去撿蜂窩的時候,又順里頭爬出來兩三只蜜蜂,直接把這小子蟄的嗷嗷叫。你說吧,大夏天的也不冷,小明又嫌棄背心褲衩shi了水黏嗒嗒的,就干脆都脫了,反正也沒人。誰知道這么寸勁呢,那兩只蜜蜂直接把他連蛋帶小鳥的都給蟄了,那小子嚎的那個慘啊,都沒人聲了,哭天抹淚的那個可憐……”
季國慶拍桌子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
秦書也被逗得不行,摘了眼鏡直搖頭:“這小子比季國慶那個鄰居慘。蜂刺有毒啊,估摸著得疼好幾天,又他媽剛好蟄著小爺們兒最護疼的地方了?!?/p>
“誰說不是呢,那小子半拉月屁股沒敢挨凳子,從此對蜂蜜有陰影了?!蔽何鋸娨槐菊?jīng)的:“屁股肉厚,咬一口也沒啥事,過兩天就好了。哥你說是不?”
覃梓學恨的牙癢,偏生發(fā)作不得,只能狠狠瞪了一眼這個昨晚發(fā)瘋的狗子:“也不一定,還得打狂犬疫苗不是?”
一頓飯吃的哥幾個賓主盡歡,離開的時候都快九點了。
外頭已經(jīng)黑透了,不到十五,天上月亮也就彎彎一牙,朦朧淺淡。
“真好,真好。”秦書推著自行車感慨:“不管隔多久再見面,都跟昨天還在一起似的,情誼不變?!?/p>
路上一輛輛亮著空車燈的出租車駛過,覃梓學悄悄扯住魏武強袖子晃了晃,意思別打車,陪秦書走走,聊聊天。
呼吸間,若有若無的桂花香繚繞在鼻端,待要認真去聞,它又不見了。
調皮的像個孩子。
“在徐家溝同甘共苦的日子,記憶猶新?!边@幾年秦書在通信部做的不錯,眼下已經(jīng)升到了副部長的職位,只是一直身單影孤的,四十好幾的人了,絕口不提成家的事兒,別人熱心介紹的,也都婉言謝絕了。
“現(xiàn)在日子好了,國家也越來越強大,吃頓肉不算啥事兒,也沒那么饞了??赡阏f也怪,時不時的,還偏會想起那時候小魏燒的那碗紅燒肉。”秦書笑著搖搖頭:“就覺得簡直是人間美味,什么飯店什么大廚都比不了?!?/p>
“書記你這惦記的不是小魏那碗紅燒肉,”覃梓學也被他的話帶回了過那段艱苦卻簡單、忙碌卻快樂的日子,眼中帶了懷念之意:“你惦記的,是咱們一塊兒并肩戰(zhàn)斗的時光。”
秦書失笑,過了一會兒又點頭,扶著自行車把手,像是自言自語:“人吶,就這么回事。好日子過多了,還非要憶苦思甜。”
其實覃梓學多少能了解一點秦書這種突生感慨的心情。
一來好久不見的老同事聚到一起,自然會回憶起那些舊時光。二來,秦書現(xiàn)在那個位置,風光也是風光,可是個中辛苦怕也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到部里做管理,哪里會比得了單純做科研那么簡單?人事上的冗累,要比攻克什么科研難關都累。
覃梓學不好明說,當年他推脫了去通信部的所謂大好機會,其中深思熟慮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正是這個。相比較而言,還是學校里的關系更簡單一些。
秦書側過臉,就著暗淡的路燈瞅著倆人,鼻梁上厚厚的瓶底子依舊沒變,變的是鬢角的發(fā)絲,當年的烏黑已經(jīng)染了歲月的白霜。
“真好。小覃你和小魏還是老樣子,真好?!?/p>
魏武強沒什么心眼,想著秦書也知道兩人關系,不無顯擺炫耀之意,也就說了:“我和梓學的事兒,過了家長那關了?!?/p>
“???”饒是秦書這幾年官場歷練著見得多了,這會兒聽聞這么個大消息還是沒能沉得住氣:“你倆,小覃爸媽知道了?”
魏武強得意的咧嘴笑,像個得到心愛玩具的小孩:“知道了,這不國慶節(jié)才全家一塊兒去廣州旅游的,爸媽都玩的挺盡興?!?/p>
“真不容易。”秦書啞然了好一會兒,轉回頭去看著路,慢慢推著自行車走,喃喃的:“真不容易?!?/p>
覃梓學這人心軟,看他這樣,想著秦書心底那個求而不得的人,忍不住就問了:“書記你家里那邊……你小舅媽怎么樣了?”
仿佛陷入自我思緒的秦書猝然一驚,掩飾的推了推鏡框,飛快看了眼覃梓學又別開視線:“挺好的,家里都挺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