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卡頓了一下,看著仨人齊刷刷的目光,淡定了咳了下:“就這樣。平安健康就好,別的不重要。”
忍不住笑,又有點愧疚心酸。覃梓學(xué)看看自家父親斑白過半的頭發(fā),嘴唇動了動,跟著端起了杯子。
這是他的家,墻邊堆滿書籍的書櫥,碗柜上鉤花的布簾,書桌上郁蔥的君子蘭,鏡框里泛黃的舊照片。
照片里,覃爸覃媽風(fēng)華正茂,女人溫婉文靜,男人俊秀風(fēng)雅,書生氣十足。
時光一轉(zhuǎn)眼,抹去了最好的青春,只余下父親離不了的手杖和媽媽陰雨天的腰疼。
一開始只是有鄰居家兩個孩子過來,探頭探腦的大聲說著拜年的話,眼睛一徑往還沒打開的電視機上瞄。
覃媽笑著招手,給孩子塞了瓜子和糖果,順手打開了電視機。
后來新聞聯(lián)播結(jié)束,大院里開始有人在覃家窗根底下晃悠。大過年的,鄰居不好意思進來打擾,就在天寒地凍的院里大聲打著招呼,彼此寒暄著,說些喜氣洋洋的祝福話。
覃梓學(xué)和魏武強對視一眼,都覺得好笑。
這行為啊,怎么跟小孩似的,用夸張的語言和動作,引起別人注意,表面上還得一副啥事沒有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
覃爸也笑呵呵的,拍了拍椅子扶手:“招呼大伙兒都進來看電視吧,馬上春節(jié)晚會了?!?/p>
這下房門一打開可就熱鬧了。
喜慶的拜年話兜頭砸過來,一波波的,讓人應(yīng)接不暇。
大院里快二十口人烏泱泱全來了,把覃家的小客廳擠的水泄不通,趕大集似的。
覃媽張羅著,這邊擠個小凳,那邊坐扶手上一個,老李家大孫子坐腿上……鬧哄哄的好一陣子忙亂。
覃梓學(xué)跟魏武強把吃飯的八仙桌搬到了自己房間,想了想干脆就不出去了。騰出點地兒好給鄉(xiāng)鄰們待著,畢竟一場晚會下來,四個多小時呢。
隔著一扇門,客廳里偶爾傳來小聲的嘮嗑聲,更多的則是電視機里傳出的動靜。大伙兒安頓好自個的位置,全神貫注的都不說話了。哪怕春晚還沒開始,電視上不管播放什么都是新鮮好看的。
那臺黑白的十四寸小匣子,就像是有魔力一般,牢牢的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比起看電視,很明顯魏武強對覃梓學(xué)住的這個房間更感興趣。
房間不大,可是能單獨擁有一個房間,這件事本身已經(jīng)彌足珍貴。
天藍色的窗簾有些年頭了,被太陽曬得褪了色,泛著時間的斑駁色澤。窗根下,貼墻擺放著一張木架子單人床,兩床疊起來的被子挨擠著,高的有些突兀。床單是淡淡的桔色,上面印著團花的圖案,平整的一絲褶皺都沒有。緊挨著床邊的,是張帶書架的書桌,上面擺滿了各種書籍和一些小物,滿是濃濃的生活氣息。
“咱媽特意給我拿的被子吧。”魏武強用肩膀輕撞了下覃梓學(xué),眼底滿滿的得色。
“嗯,委屈你跟我擠這么小的床了?!瘪鲗W(xué)推了推眼鏡,唇角掛著笑意,輕聲細語的:“將就兩天?!?/p>
“不委屈?!蔽何鋸婍樖职寻徇M來的八仙桌又往邊上靠了靠,一直懟到墻邊,好讓房間不那么局促:“實在沒地方,我睡桌子上也行?!?/p>
倆人對視一眼,礙于門外那么多的鄰居不好放肆,卻也都忍不住低笑出聲。
說不上有什么好笑的,就是憋不住。那種快樂淙淙的從心底里流淌出來,擋都擋不住。
隔著房門,主持人趙忠祥極具特色的聲音傳了進來,春節(jié)晚會開始了。
“演了,演了!”
隔壁家小土豆興奮的嗓音:“春節(jié)晚會開始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