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涮鍋吃的很盡興,肉是好肉酒是好酒,哪怕窗外寒風呼嘯,可屋內爐火正旺,橘黃的白熾燈下,四個人都只穿著毛衣還卷起了袖子。
一直覺得自己對“吃”沒什么執(zhí)念的覃梓學都忍不住多吃了點兒羊肉,撂下筷子的時候,簡直覺得頂到了喉嚨口,不能彎腰,不然準吐。
“干嘛去?上廁所?”魏武強看他往外走,很自然的叮囑:“外面冷,你把棉襖穿上,別嘚瑟感冒了?!?/p>
看著仨人齊刷刷把目光投過來,覃梓學沒好意思說自己吃撐了到院里透透氣,隨手抓過件棉衣,含糊的應了聲:“嗯知道了。”
“這感情好的?!蓖鮽问种粼谧郎?,斜撐著腦袋看這兩人一來一往無比自然的交談。
“咋的?!蔽何鋸姖M不在乎的表情,抬了抬下巴:“我疼我媳婦兒你有意見???”
“沒,不敢?!毙『蜕锌鋸埖臄[擺手。他也喝了不少酒,白皙的面頰浮了粉,嘴唇染著水光,眼波流轉間,竟有種雌雄莫辯的艷麗。
“我也出去透口氣抽根煙,你倆大酒包慢慢喝?!?/p>
院子里很冷,呵氣成冰,哪怕今晚沒什么風。小青年一推門,先是被迎頭的低溫凍得本能一哆嗦,緊跟著深吸一口氣,那股沁寒沿著呼吸道一直沉到身體里,針扎樣的,卻也讓人精神為之一振:“真他媽爽??!”
幾步之遙的覃梓學一側臉:“你也嫌悶了?”
小和尚笑笑,緊了緊皮夾克,卻是臭美的就不肯拉上拉鏈:“覃哥不是尿急啊?!?/p>
覃梓學擺擺手:“說出來真是丟人,有點吃撐了,出來活動活動換口氣。”
四野空曠,寒星寂寥,兩人沒接下文,竟然一下子冷了場。
王偉摸了根煙,不緊不慢的叼著,又劃著火柴,歪著頭攏著火去就煙。明滅間,覃梓學只看到那一點猩紅從指縫間漏出來,光影浮凸。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覃梓學扶了扶眼鏡腿,沒話找話:“最近沒往莫斯科去?”
“這不快過年了嘛?!蓖鮽タ此谎郏蝗恍Φ拇侏M:“我說覃哥,我咋覺得你現在跟我不親了呢?打從強哥來了以后。”
“哪有。”覃梓學微窘:“這不是搬到山溝里來了不方便走動……”
王偉搖搖頭,一本正經的:“不是,我覺得覃哥你是在提防我?!?/p>
這句話可是讓覃梓學不摻假的驚愕不已:“我提防你什么?”
“怕我把強哥搶了唄?!蓖鮽バΤ雎?,一臉的惡作劇得逞:“我和強哥都是從東安出來的,老鄉(xiāng)老鄉(xiāng)的,就特親?!?/p>
“你這都哪兒的話?!瘪鲗W哭笑不得:“你可真是……”
小青年低著頭用鞋尖鏟著地面,話風轉的突兀:“其實我根本就不喜歡男的,要不是老東西當年強迫我,說不定這會兒我都結婚了。在東安?!?/p>
說到后來小青年眼神有點茫然,愣怔的盯著地面,指間夾著的香煙也不抽了,裊裊的飄著灰藍的煙。
覃梓學從來沒問過他和季鴻淵的糾纏恩怨,在東安時候倆人怎么開始的更是不清楚。他有自己的做人準則,那么探人隱私的話他問不出口。
“你們倆……”覃梓學躊躇著,笨嘴拙舌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你要是真不想,你跟季鴻淵好好談談呢?”
“談?”王偉跟聽著天大笑話一般嗤笑一聲:“哪回要跟這老東西講道理最后不是我倒霉?哪回不是仗著力氣比我大直接按了扒了褲子就操……老東西狠著呢,你忘了他說的話?不對,他是跟強哥說的。反正意思就是,要是我想離開他,他干脆把我四肢打斷了拴家里。你說我跟他談什么?”
覃梓學瞠目結舌,完全想不到這樣的答話。
像是驚覺自己失言,王偉掐了煙扔地上,滿不在乎的打哈哈:“嗐我他媽就隨口這么一說,怎么不是一輩子?再說了,沒有他我也沒法離開東安?!?/p>
隔著幾步遠,從窗子透出來的暖黃燈光斜斜鋪在地面上,帶著家的溫度。而倆人站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寒冷,靜寂。但只要轉身伸出手,就能拉開門重新回到暖意融融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