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忍笑。趙長贏也有點不好意思,別開眼不去看他,說道,“那什么,我……我今日有些事要處理,沒時間看?!?/p>
“哦,這樣?!比菖c順?biāo)浦鄣攸c頭,“那便不叨擾了,明日去書堂時一并帶來還你?!?/p>
“我推你回去吧?!壁w長贏下了臺階,容與擺擺手,“不必,你回去吧。”
輪椅上的身影雖然瘦削,卻依舊挺得筆直,似是庭前覆雪青松,又如出鞘寶劍光華。
趙長贏頓了頓,沒有再追上去。他背靠著門框,望著容與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輪椅碾過地面的轱轆聲亦隨之遠去。
容與養(yǎng)傷的這段時日,趙長贏每日得了空便去他那兒坐坐,容與話少,多是坐在床頭看書?;蛟S突逢大難,兼又寄人籬下,容與總帶著點拘謹和落寞,趙長贏時常見他看書看著看著便會出神。
趙長贏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回房。
第二日趙長贏被聶紫然一大早便從被窩里拖起來,睡眼惺忪地套上衣服,系上腰帶。聶紫然一邊給他束發(fā),一邊苦口婆心地說道,“贏兒,娘知道你不喜歡去書堂,娘也不求你學(xué)成圣賢之道,貨于帝王之家,那不是我們江湖兒女之責(zé)。但詩書禮義,非為前程,而是為了成人?!?/p>
“你也不想像城西良口街的那些人一般,滿口污言穢語,大字不識,是不是?”聶紫然將梳子放回桌上,在鏡子里與趙長贏目光相對,笑道,“我兒如此俊秀,更要金玉于外,內(nèi)秀于中?!?/p>
趙長贏頗不自在地嗯了一聲,聶紫然推了推他,“行了,你跟容與一同去吧,馬車已停在外頭了。”
趙長贏上了馬車,見容與已經(jīng)坐在里頭了,簡廬今日去鎮(zhèn)上看診,告了假沒有來。
容與面上已看不出病氣,他今日著一身藏藍色長衫,腰間束著玄色腰帶,更顯盈盈一握。
“早。”容與與他相對而坐,從包里拿出那本《孟子》,遞還給他,“我在上面略寫了些批注,你不介意吧?”
趙長贏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接過來隨意翻開,道,“不介意,反正我……”
剛看了兩頁,趙長贏便驚得說不出話了。整本書都仔仔細細地用端秀小楷寫滿了注釋,有些難懂的地方還深入淺出地寫了些寓言故事之類的幫助理解,重點地方被莊重地用粗線劃出,在下方用朱砂畫了個小圈。
趙長贏愕然地抬起頭,這么多的注釋劃線,容與他……
對面容與已經(jīng)靠著車壁睡著了,想來應(yīng)是昨晚熬夜寫注,他大病初愈,精力難濟,到了這時候?qū)嵲趽尾蛔×恕?/p>
趙長贏嘴唇動了動,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覺心中暖流翻涌,極珍惜地將書合上,放回包里。又想起母親出門前同自己說的那番話,心里暗暗發(fā)誓,之后要好好念書,方不負娘親和容與的這份苦心。
馬車停在了書院門口,趙長贏當(dāng)先從車上一躍而下,回身朝容與伸出手,“我抱你下來?!?/p>
容與略顯遲疑,趙長贏已經(jīng)一腳蹬上車沿,將他的手握住,“來?!?/p>
“多謝?!比菖c無奈,伸手環(huán)住趙長贏的脖頸。趙長贏長臂一收,旋身將他放到輪椅上,鼻尖還縈繞著容與身上帶著的淡淡的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