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抬眉,“嗯?”
“以后……”趙長贏臉上有點紅,他似是有點不好意思,停了一會兒方道,“以后我陪你去吃。”
容與愣了一瞬,趙長贏已經(jīng)欲蓋彌彰地站直了身子,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容與笑了笑,望向地上銅錢一般大小的日光斑點,陷入沉思。
還未到飯點,杏花春大堂里已坐滿了人。束瀾同來迎的小廝說了兩句,那小廝便躬身將他們帶上了二樓。
“玉樓春這號房間都是留給少主朋友的,臨窗風景好?!毙P給他們推開門,“三位有什么事喊我就好,我就在那邊候著?!?/p>
“行,多謝你了?!笔鵀懙馈?/p>
“容與,你來永寧以后還未好好看過吧。”趙長贏將容與推到窗邊,興致勃勃地趴在窗沿上道,“這條就是永寧最大的街,叫朱雀街,每月的大集都在這里?!?/p>
“還有最好的酒樓杏花春,最大的藥店回元堂,最好的鐵匠鋪子都在這里?!壁w長贏給容與指了三處,“還有最時興的胭脂水粉,衣裳料子,最好吃的蜜餞果脯,永寧最上乘的東西都在此處,沒有買不到的?!?/p>
“唔,你要是以后想買筆墨之類的……”趙長贏指向最東邊的一家商鋪,“那是修竹堂,文房四寶是永寧最有名的,去那準沒錯?!?/p>
“不過你進城不便,你要買什么同我說,我?guī)湍阗I便是?!?/p>
容與淺笑頷首,隨意指向一處,“那里又是何地?”
趙長贏望去,那處樓閣翹角飛檐,門廊懸掛著或粉或黃的帷幔,風過回廊,廊下的風鈴齊響,如聞仙樂。
“那里啊,長贏是不是跟你哥去過一次?!笔鵀憸愡^來,“醉紅塵,那可是永寧最大的銷金窟?!?/p>
容與聞言,略一挑眉,含笑看著趙長贏。趙長贏頓時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地爭辯,“我……我那回就在大堂里聽了首曲子,醉紅塵雖說確是做皮肉生意不假,但前堂都是清倌兒,聽琴聽戲也是個正經(jīng)去處?!?/p>
“我看你說兩句話便臉紅的樣子也不像是去過后堂的?!笔鵀懕梢牡負u頭,“待會哥帶你去見見世面。”
“你可拉倒吧,你爹管這么嚴,你連前堂聽曲也就去過兩次?!壁w長贏一語道破,“醉紅塵的琴曲確實好聽,只不知今兒是什么曲?!?/p>
容與坐在一旁,臨窗而望,永寧最繁華之盛景便盡收眼底。
若是他雙腿尚好,想必此時亦能鮮衣怒馬打街上而過吧。他垂下長睫,眼前似是出現(xiàn)了自己身著錦衣,騎著高頭大馬,行過這朱雀長街的場景。
日光晴好,穿過滿城的梧桐葉,灑滿了一地的熔金。這金色像是從冶金爐里淌出來似的綿綿不絕,有人從天的盡頭一扯,再抖手一鋪,那織金毯便順勢鋪開去,將永寧這最繁華的朱雀街的每一條弄堂、每一道磚縫都遮蓋得嚴嚴實實。
長鬃的駿馬慢悠悠地走著,少年在那懸著修竹堂的匾額前下馬,另一側正是道石橋。陽光下波光粼粼,風動一池春水,漣漪將那金色攪碎,隨波散去。橋邊楊柳看多了別離,被臨行之人薅禿了枝干,來年春日卻依舊綠意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