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很安靜,趙長贏拿手撐著下巴,低頭看著書卷上的字。
耳畔是容與毛筆擦過紙頁的聲音,間或夾雜著炭盆燃燒的嗶啵聲響。容與身上依然是帶著淡淡的藥香,有些微苦。趙長贏不知為什么腦海里突然想到了紅袖添香這四個字,便又看不進去書,拿余光偷偷瞟容與。
“瞧我做什么?”容與轉頭,眼瞳里映著一星燭火,微微勾了勾唇角,“都背完了?”
“差不多?!壁w長贏胡說道,他伸長脖子看向容與面前的紙頁,“你在寫什么?”
“唔,心無掛礙……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壁w長贏念道,“這是……佛經(jīng)?”
“嗯?!比菖c擱下筆,“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p>
“什么嘰里咕嚕經(jīng)?”趙長贏嘟噥了一句,容與失笑,換了一張紙繼續(xù)寫,“看你的書?!?/p>
趙長贏只得坐好,勉強看了一會,又覺得房里熱得緊。他本就體熱,大冬天都只穿一件單衣便到處晃的,如今被炭盆烤得已是微微發(fā)汗,一熱更是看不進去了,只覺躁動不安,屁股在椅子上扭來扭去。
“又怎么了?”容與無奈地放下筆,他聲音依然溫柔,好聽得像淙淙流水,“實在看不進去便罷了,嗯……”
容與略作思索,“你從前可有臨過帖?”
趙長贏讀書都是好不容易學的幾個字,哪有閑工夫臨字帖,便老實搖頭。
“那便從顏真卿的《多寶塔碑》開始吧?!比菖c從桌上翻出一本帖子,“要先看我臨一頁么?”
趙長贏自然道是。
容與方才寫了兩頁心經(jīng),手又已經(jīng)轉涼,剛提起筆又放了回去,想先烤烤火暖一暖手再寫。
“可是手僵了?”趙長贏這回看出來了,問道。
容與動作一頓,點點頭。
“我給你捂捂?!闭f完趙長贏便一伸手,將容與雙手包住,輕輕揉了揉。
容與一怔,下意識地就想掙出來,只是趙長贏手勁比他大得多,他一掙沒掙開,便只覺一股熱流順著皮膚相貼之處涌進來,汩汩奔涌著沖鑿開平日里被冰封住的僵硬的指節(jié),一剎那冰消雪化,暖意融融。十指連心,那股暖意沿著經(jīng)脈往上,全身都跟著熨帖起來,容與忍不住舒服地喟嘆一聲。
“我小時……”容與垂眸,“冬日天寒,我母親亦是這般為我暖手?!?/p>
趙長贏愣了愣,容與將手抽出來,朝他一笑,“我來寫一遍?!?/p>
容與提筆,在墨中蘸了蘸,凝神懸腕,微收下顎。
容與臨帖的時候神色很認真,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在紙上抖落下細碎的燭粉。顏體端正飽滿,蠶頭燕尾,趙長贏看了一會,覺得走之底的那一捺神似容與的眉毛,眼風便忍不住瞥向容與。
“你來試試?”容與停筆,朝趙長贏稍稍挑眉,示意他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