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好眠（第2頁）

“我不能懷上你的孩子，嗚嗚……可是我……舍不得打掉明明……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雖然游曦很早之前就隱約猜到了林曉寒異常行動的緣由，但此刻聽林曉寒自己含淚說出，果然還是會窒息到難以言喻。

自己起初的那些冰冷言行，在其后的無數(shù)次午夜夢回時(shí)，帶回了灼熱如紅鐵的悔意，炙烤她的每一根經(jīng)絡(luò)，夢魘腐臭混雜油脂香氣，不斷蠶食著僅存的意志。

一瞬間的想念險(xiǎn)些沖破理智的防線，想要擁抱林曉寒，想要親吻林曉寒，想要泯滅昔日的一切不悅，再與面前人共論朝夕。

但伸出的手還是在即將觸碰到林曉寒的前一刻停住了。

只有在面對死人時(shí)才能做到如此無暇的純粹，無需考慮任何多余的事物，你只需要虔心哀求老天將此人帶回即可。

但當(dāng)這人真的“死而復(fù)生”站在你面前時(shí)，所有“應(yīng)當(dāng)”被考慮與探明的真假又自動塞滿了腦海，繁多的律條與聒噪的指令陰靈不散地涌現(xiàn)，又將一瞬間的情感擠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寒窟。

她們之間隔了太多謎團(tuán)，太多苦痛，透過重重的濃霧，林曉寒的身影都已含混模糊，變?yōu)榱艘粋€(gè)偏執(zhí)的意象，杯弓蛇影的幻覺，變?yōu)榱怂簧焓直銜?dān)心自己被刺傷的灼華玫瑰。

“當(dāng)年的baozha案與這次的恐襲……難道真的與你無關(guān)嗎？”

十足的質(zhì)疑與滿帶攻擊性的語氣。

此刻的疑心讓昔日的所有深情都變?yōu)榱艘粯缎α稀?/p>

她比誰都思念林曉寒，也比任何人都更懷疑面前這個(gè)人的虛實(shí)。

她聽見自己腦中的猜忌，她聽見自己口中的質(zhì)疑，她看見自己的面龐與赤紅夢魘中陰冷的自己徹底融為一體，鋪天蓋地的鬼影驟然將她席卷，所有的鬼怪都長著同一張臉，一如萬花鏡的筒管，她亦與無數(shù)個(gè)自己對視。

她其實(shí)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這種冰冷、猙獰、丑惡的怪物，且根深蒂固，稟性難移。

你說這剔透清瑩的淚珠中，幾分是真情，幾分是假意？

她再一次為自己的現(xiàn)實(shí)與理智感到了無盡可悲。

面具早已不知去向，洗手間的角落有水聲滴答，刷不掉的綠蘚盤踞在洗手臺的夾縫，游曦又拿上了自己最順手的武器，指向了自己日夜苦求的愛人。

持刀之人也會被利刃本身所傷。

悲愴的哭聲在身后追趕，迷霧中伸出無數(shù)手臂將她向下拖拽，在皮肉上撕出道道裂痕，世界陡然失重，她知道自己又要傷害本該用心照料的人了。

但這一次，她的利劍被柔軟的云朵包住了。

“我知道你現(xiàn)在還不相信我……沒關(guān)系的，我的全部事情你都可以調(diào)查，我會毫無隱瞞地向你展示一切，是我做錯了事情，我愿意接受一切懲罰……至始至終，我對你的情意，從未改變。”

帶著重重鼻音的解釋與懇求，游曦感覺懷中人在說話間還緊張地?fù)噶藫缸约旱氖郑蟊闩ど硖?，將自己摟進(jìn)了一個(gè)柔軟的懷抱。

“沒關(guān)系的……沒關(guān)系的……”

有一只溫柔的手在輕拍著自己的脊背，安撫著所有的矛盾與自憎，但似乎懷中這個(gè)帶著哽咽哭腔的人，才是最該被安慰的那個(gè)。

為什么被冰冷質(zhì)疑的人會先來安慰攻擊者？

為什么在見識過我如此多的可憎面容之后，還能依舊選擇靠近我？

從刺骨的天際下墜，似乎真的有人透過茫茫濃霧看見了她，并用最舒適的方式將她接住了。

黑云遍布的天際破開了一個(gè)口子，有久違的陽光趔趔趄趄撞了進(jìn)來。

失重感消失了，她回到了令人心安的大地，這個(gè)懷抱擁有使人眉頭舒展的魔力。

游曦在林曉寒的懷中驚愕睜目，鼻中盡是林曉寒身上的淡淡清茶香，怔愣半晌，最后還是緩緩閉上了雙眼。

好吧，就算只是一個(gè)謊言，也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