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官道上顛簸前行,一路無聲,唯有車輪軋過石板的沉悶聲響叩擊心扉。我按了按自己紅腫發(fā)痛的眼眶,試圖平復心緒,深吸一口氣,卻仍抑制不住想起李緒那副冷絕的模樣。淚水無聲滑落,索性閉目不再深思。
嘴上總說不愛,可當他真正傷我時,卻痛得肝腸寸斷。
這一路我哭得昏沉,李緒不曾休息,也未現(xiàn)身。直至日出時分,我終于在顛簸中昏睡過去,迷糊間感覺被他抱起,踏入晉王府。
朱門深鎖,陳月早已帶著環(huán)姑返回涼州。雕花木門在身后沉沉合攏,李緒一手抬起我的臉,親昵地用鼻尖蹭著我灼燙腫痛的眼皮,宛如對待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他將我輕放在床榻上,體溫與力度仍殘留在我周身。
我其實早已轉(zhuǎn)醒,卻不愿面對他,側(cè)過身去只想繼續(xù)裝睡。
李緒并不在意我的疏離,反而伸出手,近乎偏執(zhí)地輕拍我的身子,像哄孩童般試圖令我安眠,動作間揉雜著一絲詭異的溫柔。
我再也忍受不了他這般假意溫存,猛地坐起縮向床角,冷聲道:“要殺便殺,何必虛偽作態(tài)?”
他僅露的那只眼睛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愈發(fā)偏執(zhí),隱隱漫著病態(tài)的亢奮。他伸手觸向自己受損的右眼,低語:“無論私心還是時局,我都不會放你回北國。死后虛名有何用?”
我自嘲地牽起嘴角,別過臉不愿看他,“她為誰而死,你心知肚明?!?/p>
“那你何不親自問問宛娘,是否后悔?”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弧,“宛娘很重要,趙溪也很重要。我要你活著,你為何恨我?”
“北國是我的故土,我歸鄉(xiāng)何錯之有?”連日少眠,情緒激動之下我一陣暈眩,幾欲昏厥,再無力與他爭辯,只得背對他躺下。
李緒卻湊近過來,下半張臉埋入我的發(fā)間,聲音低沉:“晉王妃趙氏冒充長公主,已被處死。從今往后,你會有一個新的身份,再也不會離開我?!?/p>
一句話如利刃穿心,痛得我?guī)缀鯚o法呼吸。
所謂沉睡,不過是被氣昏過去。日上三竿醒來時,他已離去,房門緊鎖,防止我逃離。一股異香在室內(nèi)無聲彌漫,絲絲縷縷纏繞鼻息。
這香往日皆由我親手為他點燃,今日他為何特地點起?我踉蹌起身,發(fā)覺連衣裳也被換成了他最愛的淡粉綢緞寢衣,滑膩的觸感令人不適。
桌上備好了飯菜,我卻毫無胃口,只啜了幾口茶水便潑向香爐。香氣一時未散,我恍惚躲進衣柜,那香果然有問題,令我神思渙散、渾身無力。我捂著額角輕喘,時間在昏沉中忽快忽慢,煎熬難耐。
不知過去多久,柜門外傳來開鎖聲響。腳步漸近……透過縫隙望去,身形應是李緒,可他的臉為何模糊不清?
他一進門便看見香爐被潑滅,轉(zhuǎn)向床榻尋我不著,惺惺作態(tài)柔聲疑問:“趙溪去哪兒了?”
話音落下,我心驚肉跳。只見他在房中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步步逼近衣柜。我屏息蜷縮,寒毛直豎,眼睜睜看他一次次自我眼前錯過。
忽然腳步聲遠去,我剛要松一口氣,眼中光影卻驟然一亂,李緒打開柜門。逆光中他的面容難以辨認,可那身姿與衣飾無一不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
“找到了……”他輕聲道,伸手撫上我的臉。我驚慌后退,將柜中衣物揉得凌亂不堪。
李緒的xiong膛溫暖依舊,他擠入柜中緊緊抱住我。我一時失神竟回摟了他,隨即又猛地推開。